突然,两支利箭朝大当家的背心直飞而去,他却没有察觉,箭矢即将击中他的身体。就在这时,斜刺里冲出一个人影,猛地扑向大当家的,两支箭全部射中了这个人的背部。
那人痛苦地狂吼,挥舞着刀乱砍,但很快就被一名官兵用长枪刺中肩窝,挑起后摔在地上,落在付云起藏身的地方不远处,一动不动地趴着,显然已经没了生气。大当家的和剩下的一个人继续苦战了一会儿,终究因为人数不足而不敌,不久也倒在了地上。
那将军大声下令:“留下几个人来清理现场,其他弟兄们,跟我去领赏。”
一名随从随即附和道:“将军今天剿灭了这些盗匪,真是立下了赫赫战功,不久定能得到提拔。”
将军回应道:“这都是大家的功劳,上报朝廷后,每个人都会有赏赐。今晚我请客,请大家到太白酒楼喝酒。”
官兵们高声欢呼,一些人留下来打扫战场,其他人随着将军呼啸而去。
付云起看到满地的尸体,惨不忍睹,心中叹息,正准备离开,忽然发现前面的那个人动了一下,转过脸来,随即又晕了过去。这个人虽然受了重伤,竟然还活着。
付云起认出这个人就是刚才提醒大当家要小心的那个汉子,看起来他并不受大当家的喜欢,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救大当家舍身挡箭,真是个讲义气的人。
付云起想要救他,看到那几个官兵正在挖一个大坑,看来是准备埋葬尸体,就悄悄地爬了过去,把那个人慢慢地拖进草丛里,退后了好几丈,看到那人还在流血不止,在草上留下了一条血迹。
付云起心想必须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四处看了看,发现一棵大树枝叶茂密,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于是轻轻地把那人抱起来,跑了几十丈远,爬上了那棵大树,拨开树叶,看到那些官兵把尸体的头都割了下来,然后把没有头的尸体扔进坑里埋了,随后骑马离开。
等到官兵都走了,付云起才从树上下来,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给那人包扎伤口,看到他还是昏迷不醒,就背在背上,向西南方向跑去。
跑了很久,一直跑到了终南山脚下的子午谷口,付云起这才放慢了脚步,找到一个山洞把那人放下。
这个山洞藏在山坳里,非常隐蔽,洞里积了很多尘土,却放着两个小泥娃娃。
付云起轻轻地吹掉泥娃娃上的灰尘,再把它们放回原处,这两个泥娃娃原本就是他的。
不远处就是付云起家所在的村子,这个山洞是他小时候玩耍时发现的。那时候他只有八岁,梳着两个小辫子,穿着一身石青色的小袄裤,脸还是圆圆的。
一天中午,他去村西的四爷爷家学武术。付云起出了门,看到周围没有大人,就不想走大路,而是绕到屋后,翻过一个荒废的园子,穿过林中的小路向西跑去。
唐四爷的武馆靠近官道,付云起还没走出林子,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从北向南而来,还夹杂着小孩的哭声。他连忙躲到土坡后的草丛里,看到一辆马车疯狂地驶来,后面有四匹马紧追不舍。
马上的人都是穿着紧身衣的壮汉,脸上蒙着黑布,手持硬弓,向马车里射箭。马车刚冲上坡,左边的马中了一箭,痛得一跳,车子一斜,从车里摔出一个东西,滚到了路边的深沟里。车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儿啊……”,然后马车直接冲进了子午谷。
子午谷口有官军驻守,那四个骑马的黑衣人一起停下了。其中一个沉声说:“三位兄弟,上次在谷中偷袭成功,今天可能要惊动官军,穷寇莫追了。我看从车里摔出来的像个小孩,应该是那些叛逆的后代,我们如果能除掉这个小叛逆,也算是立了一大功。”
其他三人回应说:“二哥说得对。但这沟里草很长,我们得分开找。”
四个人下了马,各自拿着长剑,从三个方向开始在草丛中搜寻。突然,草丛中有轻微的响动,为首的黑衣人发出一声口哨,扑了过去,“叮”的一声,从草丛中伸出一把剑,挡住了黑衣人的长剑,随后一个灰色的身影跳了出来。
付云起远远地趴在草丛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看到草中站起一位道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头上扎着三个发髻,下巴留着一撮胡须,右手拿着剑,左手抱着的孩子似乎已经昏迷过去了。
那道人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四个黑衣人包围了,他淡淡一笑说:“你们四个,是哪个门派的无名小卒,竟然甘心给那些权贵做走狗。今天遇到我老道,还不快滚。”
为首的黑衣人眼睛一转,收起剑,恭敬地行了个礼说:“终南前辈误会了,我们四个只是村里王员外家的护院,这个孩子是我们王员外的小女儿,刚才在路边玩耍,被那辆马车上的人抱走了,所以我们才追上来。”说话间,他悄悄地向前移动了半步。
付云起离他们有四五丈远,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村里根本没有什么王员外,那个黑衣人明显是在说谎。付云起虽然年纪小,但他也知道做人要诚实,听到黑衣人说谎,心里非常反感。
那道人也冷笑一声:“我老道活了几十年,从来没听过这么荒谬的谎言。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们追人的时候为什么要穿着黑衣蒙面,还打扮成这样?那辆马车里明明是韦大人的家人。既然你们认识我,那就不可能是普通的护院。”
那黑衣人心里一惊,反而挺起胸膛向前迈出一步,大声反驳道:“前辈只是远远看到,就断定是我们的错,这不是欺负我们这些晚辈吗?那马车里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但这个小女孩确实是我们王员外家的小姐,她左耳下有一颗痣。”
道人不由自主地低头一看,但刚一低头就立刻警觉起来,急忙抬头,发现三道黑影朝自己袭来,一道瞄准自己的胸口,另外两道则是瞄准怀中的小孩。
同时,背后还有三把长剑攻来,分别指向自己的背心和左右三个大穴。如果只是道人自己,这种突袭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因为抱着孩子,行动不便。
那黑衣人用心极其险恶,三件暗器中有两件是针对孩子的。道人虽然躲开了暗器,但右腿还是被剑刺中,伤口周围发黑,原来那黑衣人的剑上涂了毒。
为首的黑衣人见一击得手,立刻振奋起来,挥剑加入攻击,大声喊道:“三位兄弟,今天解决了这个贼道,我们就立了大功。”四人将道人团团围住,轮流攻击,只听见长剑相交的叮当声。
没过多久,突然听到一声清啸,剑声戛然而止。付云起悄悄地再次抬头,看到道人浑身是血,手中的剑尖还在滴血,身边已经倒下了两个黑衣人。
不远处,为首的黑衣人右耳被削掉,半边脸都是血,手中的剑已经被打飞,他手中还拿着三件暗器。另一个黑衣人腰部中剑,伤势非常严重。两人相互搀扶着,与道人对峙着,一步步退上斜坡,然后骑马逃走了。
那道人看着两个黑衣人逃跑,也没追赶,而是慢慢地坐了下来,将手中的孩子轻轻放下,拿出随身携带的药敷在自己腿上的伤口,然后重新站起来。
他用剑尖挑开了死去黑衣人的面罩,看了看,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认识他们。之后,道人回头抱起小孩,虽然有些吃力,但还是向东沿着沟边走了出来。
付云起一直趴在草丛中,一动也不敢动。这时,看到那道人越走越近,他害怕得转身就想跑。刚跑出不远,听到了孩子哇的一声哭声,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是道人怀中的小女孩哭了出来。
他看到那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头顶的两个小辫子已经散乱,白色的衣服上沾满了血迹,眼泪汪汪,看着道人刚哭出声来又不敢再哭,只是低声地抽泣。
付云起看着那女孩,也不跑了,远远地站定。
那道人向他招了招手,说:“孩子,你过来。”
付云起犹豫着慢慢走近,但离道人一丈远的地方就不敢再靠近,他向道人问道:“大伯伯,小妹妹没有受伤吧?”
那个小女孩看到走过来的是一个脸上沾了一片土的小男孩,不由得停止了哭泣,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道人问道:“孩子,你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吗?”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又忘了,现在立刻改正:
付云起一撅嘴,说:“我不叫孩子,我叫付云起。我家就在那边。”他指了指东边的家。
那道人听了,说:“好的,我不叫你孩子。付云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你都看到了吗?”
付云起回答说:“大伯伯真是个英雄,你一个人就打败了他们四个人,还救了这个小妹妹。”
那道人叹了口气,说:“惭愧啊惭愧,我竟然被那四个鼠辈给骗了。”
小女孩还小,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她抬起头问:“大伯伯,哪里有老鼠啊?”
那道人笑了笑,说:“刚才那四个人不就像四只大黑老鼠吗?”
付云起和小女孩听了都嘻嘻笑了起来。小女孩从道人怀里下来,伸出小手拉住付云起说:“小哥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付云起看到她笑的时候脸上有两个小酒窝,觉得她非常可爱,便也拉住了她的小手。
那道人认真地对付云起说:“付云起,今天发生的事情你必须保密,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否则可能会有大麻烦,你明白吗?”
付云起点了点头,说:“大伯伯,我一定不说,连我爹爹也不会说。”
那道人点头表示认可:“做得好,你现在快回家去吧。那些人不会就这么放弃的,如果知道老道我受了伤,肯定会追过来,我得赶紧上山找个安全的地方。”
付云起点了点头,转身对小女孩说:“小妹妹,我要回家了。”
小女孩挥了挥小手,问:“小哥哥,以后你还会来找我玩吗?”
付云起正准备回家,远远地听到了马嘶声。那道人虽然受了伤,但还带着小女孩,不由得面露难色。付云起虽然年纪小,但也意识到了形势的严重性,便带领道人藏进了这个山洞里。
时隔多年,付云起再次遇到了江湖中人与血腥厮杀,又回到了这个山洞。
经过了一夜,第二天当付云起回到山洞时,发现那人已经醒来,看到付云起后挣扎着想要起身。付云连忙让他不要动,取了一些清水给他喝,那人已经能够开口说话,向付云起表示了救命之恩。付云起微微一笑,询问他来到长安的原因。
原来那人名叫殷宜,是川东柳家寨的一个小头目。柳家寨是川东地区最大的山寨,聚集在山林之中,专门抢劫过路的客商,当地的官府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十几天前,有一位穿着白衣的剑客来到山寨送信,他是长安剑宫的使者,说将在本月十二日在骊山脚下举行一场江湖结盟比武大会,目的是从天下江湖高手中选拔出武功高强、品德优良的五人,分别担任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的盟主,处理江湖中的各种纠纷,以减少江湖各门派之间的争斗和仇杀。
付云起拍手称赞道:“江湖上各门各派之间的恩怨错综复杂,一直争斗不休,能有这样一个盟主来协调,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殷宜却哼了一声,说:“江湖上从来没有什么盟主,长安剑宫却偏偏要做这个出头鸟。江湖门派之间打打杀杀,结下的梁子太深了,难道就因为一个盟主的一句话,大家就能放下仇恨?推选,推选,说什么品德高尚,有个屁用,到头来还不是要靠实力来说话,刀剑无眼呢,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