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宁问：“是哪一个萧紫烟？”
    老疯头大声说：“还有哪个萧紫烟？华山派的萧紫烟。”
    秦宁回答说：“晚辈不认识，她是男的还是女的？”
    老疯头这才说得更清楚：“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她去了文城栅找人。”
    秦宁说：“没有这回事，只有前辈你闯过文城栅，没有其他人。”
    老疯头手一紧，问：“真的吗？”
    秦宁急忙说：“千真万确，确实没有其他姑娘。”
    老疯头这才放心，跳下马，但突然又想起什么，跑回去抓住秦宁的喉咙，问：“那天有个小道士，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秦宁被老疯头一会儿抓一会儿放，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说：“我们没有抓到他，他已经逃走了。”老疯头这才放开他。
    知道萧紫烟和玄明道没事后，老疯头和付云起决定从蔡州向南到申州和光州，观察了淮西的军事部署。他们发现信阳东面的防御非常严密，而申州和蔡州则相对空虚。他们从武胜关旁边翻越桐柏山，终于抓到了一头野猪，好好地吃了一顿。
    老疯头本来穿得就像个乞丐，现在付云起也变得又黑又瘦，衣服又脏又破，看起来和乞丐没什么两样。幸运的是，正因为这样，他们在淮西一路上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到了市集，他们买了衣服，梳洗了一番。老疯头虽然嘴上说不在意衣着，但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十多年没换了，早就不能穿了。何况他毕竟自认为是个进士，怎么能一辈子当乞丐呢？
    从洛阳南下时，萧紫烟就多次催他换衣服，但当时来去匆匆，没有时间找人做新衣服。后来进入蔡州，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正好可以掩人耳目
    。现在老疯头换上了新衣服，虽然头发还是花白蓬乱，但稍微梳理一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经历了很多风霜的老书生。
    这里是安州的地界，安州刺史是李愬的兄弟，十三郎李听。付云起前去求见，把淮西的情况告诉了他。
    李听虽然年纪不大，但待人接物很有气度。虽然他的官位不高，兵力也不多，但自从战争开始以来，他和鄂岳观察使柳公绰齐心协力，虽然没有取得大胜，但也从未败过。得知淮西的虚实后，他非常高兴，把老疯头当作上宾。
    但没想到朝廷的命令下来，调李道古出任新的鄂岳观察使。
    李道古是曹王的儿子，一个纨绔子弟，根本不懂得用兵。他从未经历过战场，连高霞寓都不如，只知道傲慢地说大话：“谁不知道淮西外表看起来强大，其实内部空虚，不久后看我出奇制胜，攻下申州。”
    他自恃是皇族，进入安州后，竟然把柳公绰的不少家产据为己有，还诬陷李听作战不力，擅自免去了李听的职务，更把老疯头和付云起得来的情报看得一文不值。
    付云起和老疯头非常失望。老疯头更是心灰意冷，愤怒地说：“不再理会这些无能的将领，我们去游山玩水吧。”
    他带着付云起直接去了武昌，游览了黄鹤楼，然后向西转南下到朗州，说要隐居到桃花源去。付云起知道老疯头心里有气，想借游玩来发泄，就随他去了。
    这时已经是六月底，桃花源虽然还在，但哪里还有桃花？于是他们放弃了去桃花源的打算。从这里向东是洞庭湖，岳阳是鄂岳观察使李道古的管辖地，老疯头生气，不想去那里，偏偏要向西走。
    西面是武陵的高山险峻，是五溪的荒蛮之地，怎么去呢？但老疯头却说正好，付云起不便坚持，也就随他向西去了。
    他们一直向西走，一路上连绵的高山阻挡了去路，非常难走。很多付云起过不去的地方，都是老疯头提着他飞过去的。在山里的日子，他们只能采集野果来吃。
    付云起受伤的时候，曾经向孙山人学过一些草药知识，所以他挖了黄精、葳蕤，摘了木耳、猴头等，用这些来充饥。没想到这样也有好的一面，付云起每天爬山涉水，服用这些补充元气的东西，再加上老疯头的指导，他的内功和轻功都有了很大的进步。
    这天，他们又爬上了一座大山，向西望去，看到几十里外的山峦层层叠叠，中间有一条大江，像一条绿色的带子。沿江有大大小小的村庄，太阳刚刚升起，景色美得像诗画一样。
    从武昌向西走，一路上的风景让他们忍不住作诗相和，老疯头也趁这个机会指导付云起。到了这里，风景美得让人无法用言语形容，他们竟然都吟不出诗来。
    他们走进了一个村庄，当地的民风非常淳朴，村民们非常热情好客，但是风俗和语言与他们大不相同，十句话中有九句听不懂。
    村民们唱歌跳舞，用山里的猴儿酒来招待客人。老疯头很久没喝酒了，闻到酒香就已经很兴奋，喝了几杯后，他感到非常满足，很快就困了，想要睡觉。
    当时，汉人把这些村民看作是野蛮的低等人，村民们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如别人。但付云起没有这种想法，他很有礼貌，虽然语言不通，但村民们把他当作自己人。
    老疯头很喜欢猴儿酒，想去山上弄一些。他又是写又是画，终于让村民们明白了他的意思。村民们也用手势告诉他，山高路险，不容易得到。
    老疯头哈哈一笑，左手一撑，就跳上了房梁，然后又跳回来，村民们只觉得眼前一花，都没看清。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功夫，还以为是神仙下凡。
    老疯头疯癫刚好的时候，总是在想疯癫之前的十几年的事情，他的性格也和以前一样儒雅。但最近他的性格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十几年的疯癫生活已经成为习惯，即使疯病好了，他的言谈举止也难以改变，有时候儒雅的言辞反而让他觉得不自在。
    最近经历了高霞寓、李道古等人和事，他对报国的热情也冷了许多，变得更加无拘无束。这虽然与他心中的不满有关，但也与十几年疯癫生活不知不觉影响了他的个性有关。
    村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自告奋勇要给他们带路，带老疯头和付云起向西面的高山走去。走了一天，他们来到了一片峰林中，看到山峰险峻，形态各异，山谷幽静，溪水欢快地流淌，每一处都是美丽的景色，真是一个神仙居住的地方。
    他们抓着藤蔓，爬上了一个山峰，这个山峰顶部非常平坦，有几亩地大小，中间还有一池清泉，四面的奇松依山崖生长，天然形成了十八个观景台。
    站在观景台上，可以看到周围的风景。这里是上万山峰中最高的，还有泉水天池，与华山南峰的仰天池有异曲同工之妙，非常自然。往下看，那些山峰像柱子、像竹笋，像蛇、像龟，形态各异，半藏在云雾中。
    小男孩指向西北方向，远处还有一座大山高出云层，比这座山还要高很多。小男孩比划着，付云起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猴儿山在西北方向的大山上。
    老疯头毫不犹豫，立刻就走。小男孩已经累得走不动了，老疯头问清楚方向，一把抓起小男孩，就向山下跳去。付云起尽力跟上，在山里待了这么多天，他已经领悟了跳跃的方法。
    虽然自己的内力不能和老疯头相比，但他利用山石、藤蔓、草木的力量，穿梭其间。小男孩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飞跃，起初吓得大叫，后来习惯了，反而觉得很有趣，手舞足蹈，非常开心。虽然他的背心被抓着，但手脚还能动。
    转眼间，他们下了山峰，经过一片石滩，又继续往山上爬。几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西北方向的大山上。从这里向上看，山势已经变得平缓，但向下看却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云雾缭绕，扔下石头也听不到声音，不知道有多深。
    云雾中露出了上千座山峰，每座都像直立的竹笋，近的相隔两三丈，远的有十丈开外。那小男孩把他们带到了一处石窝，石窝上有痕迹，原本是存放猴儿酒的地方，但现在已经干了。
    老疯头非常失望。小男孩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比划着喝酒的动作，指向云雾中的一座山峰。原来猴子非常警觉，当地人每次偷猴儿酒都不能拿太多，否则猴子发现了就会换地方。这个石窝被发现被盗过，猴子就换了一个人去不了的地方，跑到了那座高耸孤立的山峰上。
    那座山峰离悬崖边有五六十丈远，自然不能直接飞过去。即使在各个山峰之间找一条可以借力的路也做不到。老疯头虽然可以勉强跳过三五丈的距离，但其中有超过十丈远的，自然无法跳过去。
    老疯头远远看到那座山峰上有猴子出没，馋得直流口水，就想下到谷底再爬上猴山。付云起说：“不行。这个谷不知道有多深，即使能下去，这上千座山峰都伸入云中，怎么知道哪一座是猴山。”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原来那些山峰上都长着松树，虽然不粗壮，但对老疯头的轻功来说，只要有一点可以借力的地方就可以了。付云起的主意是用长绳连接山峰，在空中搭建一座绳桥。
    老疯头大叫好主意，就开始砍葛藤。他不用刀，只用手掌边缘，凝聚内力，比钢刀还快，看得小男孩目瞪口呆。付云起就撕下树皮搓成绳子。
    山峰很远，不能直接到达，转折之间有百丈远，准备了两天两夜，才准备好了总共二百丈长的绳子，每根从几丈到二十丈不等，绳子的一端砍了木叉作为钩爪。
    一切准备就绪，老疯头就挥动绳子，用钩子勾住最近山峰上的松树，把绳子系牢，然后从绳桥上飞快地走过去，再搭建第二条绳桥，这样一座又一座的山峰被连接起来。
    绳桥毕竟不能承受太重的重量，所以老疯头不能把绳子都带在身上，一次只能带两三条，所以经常需要回来取绳子。远远看去，绳子隐藏在云雾中，老疯头就像在云中行走，像仙人一样。
    花了两个小时，绳桥终于建成了。老疯头飞快地走到了猴山上，那些猴子突然看到人来，立刻四散逃跑。老疯头用皮囊装酒，装了二十多斤，然后从绳索上飞快地回来。
    他先尝了一口酒，香气扑鼻，直呼好酒。但他还不满足，出门时带了三个大皮囊，现在只有一个装满了，怎么能停手，立刻又飞快地走过去。
    那些猴子看到人偷酒，怎么会愿意，从各处跳出来，乱抓乱咬。老疯头虽然轻功高超，跳跃闪避，但猴子太多，闪避不及，差点被抓破脸。
    他自然不愿意伤害这些猴子，情急之下，想点穴怎么样，他也不知道猴子的穴位在哪里，只是根据人的穴位出手，没想到一击就中，原来猴子的穴位和人是一样的。
    老疯头把猴子都点倒，又装了一大皮囊酒回来，再去取第三次的时候，看到那些猴子倒在地上，眼泪汪汪，吱吱乱叫，叫声很悲伤。
    要知道这座山峰非常高峻，猴子上山也不容易，为了酿这池酒，不知道上下了多少次，运了多少桃子，现在被人都拿走了，怎么能不悲伤？老疯头看到那些猴子非常有灵性，动了恻隐之心，不再取酒，解开了猴子的穴道，还从怀里拿出干粮留给猴子。
    那些猴子果然很有灵性，知道老疯头手下留情。老疯头从绳桥飞快地回来，有几个猴子也顺着绳索跟来，站在最近的山峰上，吱吱叫着，声音中不再有悲伤。
    老疯头笑着向那些猴子拱手，那些猴子也模仿着拱手致意。老疯头虽然拿走了它们的酒，但留下了这座绳桥，猴子们采摘野果方便多了，反而是得到了更多的好处，那些猴子自然非常高兴，付云起笑着向它们挥手告别，那些猴子也拼命挥手。
    下了山，他们又来到了澧水边。小男孩自认为认识路，回到村子后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这次的经历，村民们直接把老疯头当作了神仙。但老疯头和付云起顺着澧水而下，没走多远，又听到了兵器碰撞的声音。
    几天来，他们像山中的神仙一样，忘记了世间的烦恼，没想到一下山，又回到了尘世中。他们立刻迎上前去，看到一个人被人追杀，边打边退，已经受了几处刀伤，在抵挡中，腿上又挨了一刀。
    那人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大声说：“我在柳家寨多年，总有些功劳，为什么要这样逼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