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深藏抬眸看向她,见她神色不对,看着自己的眼神更是有些幽怨,微微一怔,思绪微转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先前的动作弄疼了她,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很疼吗?”
王央衍不知道该说什么。
疼痛不是问题,她又不是没有痛过,但问题是,就算自己无所谓、耐疼,你也不能把我手上已经包好的伤口再揭开啊!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忍不了他了,咬了咬牙,看着他的眼睛摇头说着反话道:“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王深藏听她这般说,放下心来,说道:“以后不要这样的。”
“这样是怎样?”
王央衍将手收回,不如何在意地微微挑眉。
王深藏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怪令人心疼的。”
他知道她从来都是无所谓受伤的,若是碰到触及底线的事,她甚至是连是生是死都不会在意,活得洒脱而热烈,这是他千百年来想都不敢想的事。
他已经活了上千年,一年如一日地活着,眼看四季辗转,感受着岁月的流逝,他无所感亦无所言,习惯了活着便从未想过死亡,甚至于因为活了太久,他开始对死亡产生了一丝类似于畏惧的情绪,想必绝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活得越久,就越怕死。
所以他不明白她怎么可能这么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甚至是在他再三告诉她她很重要之后,依旧我行我素,无所顾忌。
知道她还是如此不爱惜自己,他心情开始变得不太平静,有些心疼,还有另一种久违的情绪,一种被凡人称为生气的情绪。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生过气了,心中更是因此油然而生一种陌生感,轻轻挑了眉。
生气属于凡人,但他是仙人。按理说,他不该产生类似此种的情绪的,生气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未免这太过荒谬了。
即便王央衍受了不该受的伤,但只要人还活着,就不需要给予担心,就像初次见面的时候,她遍体鳞伤但仍旧存有一丝生机时,他依旧能保持平静一样。
万事都在他掌握之中,便不该生出异样的情绪。
想着这些,他看向旁边那个正认真检查自己伤口的小姑娘。
王央衍正缓慢地重新包扎好自己的伤口,或许是因为之前江停给她包扎得太好,她就有些较劲儿,一定要包得好看些才行,但她只用一只手包扎难免会力不从心,一直都包不好,好看难喻的小脸上出现一些状似憋屈的神色,琼瑶似的鼻上起了丝丝浅浅的小褶皱,皱得很好看。
她的动作不太熟练,甚至是生疏,可想而知从前或许从未好好处理过伤口。
王深藏见她这般笨拙,不免叹了口气。
这丫头,怎么总是这么让人操心呢?
“让为师来吧。”
说着这句话,他轻轻接过她的动作,一下一下地开始仔细包好她手臂上的伤口。
亭外细雪轻飘,夜里静谧。
王央衍另一只手撑在案桌上,静静地看着王深藏,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如远山般的淡眉不时扬起,偶尔还打了几个哈欠。
她的睡眠向来很浅,先前醒来也并未本愿,如今难免还是有些困倦。
不一会儿,王深藏收回手,微微一笑道:“好了。”
王央衍思绪飞回,抬眸看了看,默了片刻后看向他那张似新月清华般的脸,低声说了一句,“好丑……”
王深藏愣了一下。
王央衍犹如小心思被暴露了一样,不自觉地笑了笑,很美,有些娇俏。
她很是自然地来到他跟前,靠过去埋进他怀里,手伸过去轻轻抱着他的腰,感受到一阵温暖,顿时安心了不少,“师父,困……”
不知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抱过,还是因为王央衍从未这样主动抱他,王深藏一时尚未反应过来,直到感受到近旁轻缓温热的呼吸,他才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在犹豫了许久后伸手轻轻拍了她背,嗯了一声。
在他一段十分久远的记忆里,哄小孩子睡觉的时候好像就该这么做的。
“今天我和别人打架了。”
王央衍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地说着话。
虽然王深藏已经知道了白天在春色宜人发生的事,但她还是要说,或许是因为无聊,又或许是基于其他的一些什么原因。
王深藏嗯了一声,正想点点头表示自己都知道了、不碍事的,却忽然从她话语之中听出一些状似委屈的意味,轻轻挑眉,难道这其中还是自己不知道的事?问道:“千寻玉还欺负你了?”
“没有。”
王央衍摇了摇头,缓缓睁开眼睛,清淡明泊的双眸之中除了困意,还有一丝淡淡冷漠,浅然开口,“就是他太嚣张了。”
她向来是受不得挑衅的,就像夏日那次清凉宴上,她不顾当时是何等样的场合都要向云水怜发难一样,只不过现在与王深藏的联系渐渐深了,自己的身份与所处的位置多少有些敏感,再加上千寻玉还是大周友国的二公子,她总还是要注意一些什么。
故而也因此,她做事就会束手束脚,凡事都要有所依凭,不如在外面时那般乘风凭意,自在快活。
但凡换个地方,换个身份,千寻玉都一定要死在她手里。
只不过问题是,寻常人就算受到了挑衅,生气报复回去自然情有可原,但这般一定要人死着实是有些过了。
王深藏不知道她此时的想法,听到她的话略感到有些好笑,别人嚣张便任他嚣张好了,犯不着生气啊!
他有些无奈,摸了摸她的头清朗开口,“没事,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