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凤凰城最西角有着一座小院,名为“青院”,院里住着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这里人迹罕见,少有人知,难得有迷路的人类路过一二。
到后来,雪花落下,白薇第一次发现了身体的异样,原来初雪那日,自己会法力尽失,形同常人。
一个人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慢慢地白薇学会了做饭,虽然只是把菜放水里煮熟,但也至少能垫垫肚子。
围墙下白薇亲手栽下一棵蔷薇花,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有捣鼓花草的天分,渐渐地院子里多了许多鲜有人知的品种,舞隐,梦回草……
白桦终究是放不下心来,从三天两头偷偷前来到半月一月一次,但他始终没有让她发现过…
白薇在青院安静地生活,就这样一年十年,百年千年……久到连她都记不清了……
直到那一日,与往常并无差异的一日,一个迷路的大婶推开了青院的大门。
大婶衣着朴素,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呀,姑娘,能问你讨一碗水喝吗?”
白薇有些意外,却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她桌上有茶水。
大婶也毫不客气,一口气喝了一整壶。她大大咧咧地擦了擦嘴角由于喝得太快,流下来的茶水,“这可真是口好茶,谢谢姑娘了。”
白薇见她喝了个底朝天,便问道,“还需要吗?”
“不用不用,天色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去,不然来不及做晚饭了。”
“那,不送了。”
大婶是个实诚人,临走前还在连连道谢。
白薇并不在意,只当她是个路过的人。
没想到过了两日,青院的门又被推开了。
白薇有些诧异地看着来人。
来人倒是大大咧咧地先开口了,“姑娘,又来打扰你了。”
白薇这才想起,这就是那天的大婶。“大婶,有什么事吗?”
“上次喝了你那么好的茶,实在不好意思,但我们家也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就给你带了些自家种的菜,可别嫌弃啊。”
她的热情,让白薇有些手足无措,“只是杯茶而已。”
“姑娘,你就收了吧,我走了好一段路才找到这里的,总不能再带回去吧。”
白薇看了眼桌上的菜,也罢,晚上就水煮青菜吧。“那多谢了。”
“姑娘,你这么说我要不好意思了。”大婶憨憨一笑,“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去做工,就不打扰你了。”
白薇这才细细打量了下她,见她的年纪不算大,黝黑的脸颊和粗糙的双手,应该是辛苦劳作之人。
想到这,她脱口而出,“大婶,你这菜卖吗?”
话说完,白薇自己也愣了下。
大婶愣愣地看着她,“卖,只是不值什么钱。”
“每半月你来送一次菜,至于送什么菜还有价格,都由你定。”
大婶还没反应过来,白薇陆续说道,“我独居在此养病,也可少走些路。”
“好,好。”大婶立即喜笑颜开,自己家庭条件不好,儿子又不是个懂事的,每日都得为生计发愁。“姑娘你放心,王婶我绝对不会买贵了给你,我也会挑最新鲜的菜给你!”
“好。”白薇点头,想必知恩图报的,定不会是有心之人。
就这样,冷清的青院每半月就会热闹一下,老实的王婶总会带来些快乐给她,白薇虽不说话,但也乐意听她唠叨。
可今日王婶带来的消息并不欢乐。
“白姑娘,我来的路上看到楼家正在办丧事,楼家长子年纪轻轻就意外身亡,楼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可怜。”
“那是自然,生离死别。”
白薇难得的搭话让王婶越说越兴奋,“我路过多听了两句,楼家竟想找个姑娘给他那还未入土的儿子配冥婚呢,这不是糟蹋姑娘吗?”
“冥婚?”
“就是找个穷苦人家姑娘,多给些钱,让那姑娘和他家儿子一起,一起……”王婶叹着气,几度说不下去。
白薇吃惊,“那怎会有人肯答应?”
“白姑娘,你衣食无忧,定是没见过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吧。”王婶眼神暗淡,眼睛里似乎有泪花,“小时候我家里苦,孩子又多,要不是我母亲拦着,我也差点就……”
白薇不语。
王婶突然怒气上涌,“我们隔壁村有家姓辛的,他家儿子女儿是出了名的懂事伶俐,偏偏摊上个没良心的后妈,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赶着答应,况且他家并不是吃不饱饭的人家!”她连叹了几口气,“那个女孩子我还见过,小小瘦瘦的,很是懂事。”
白薇蹙起了眉头,“所以,用女儿来换钱?”
王婶也许是想起了自己少时的不容易,“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这婆娘太黑心了!”
辛家父亲懦弱,后母强势,家境尚可,大儿子送去城里读书了,二女儿叫辛忆整日在家中尽孝,几乎承包了家里所有家务,小儿子是后母嫁过来后生的,从小就娇惯长大的,见长兄去城里读书,整日哭着喊着也想去。但家里负担不起两个孩子读书,后母只好把气撒在他们父女身上。辛忆心疼父亲,不仅将家里里外都打理好,还抽空做女工,补贴家用。
这次楼家放话出来找女孩,后母第一时间就应下了,收了钱马不停蹄地把小儿子送到了学堂。
待他们父女发现,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这么多钱,他们根本拿不出来。
听王婶说,楼家怕有变故,明日就要求辛家把女儿送来,和楼大少爷拜完堂就一同入葬。
王婶已经走了,白薇坐下树下打坐,内心却再也静不下来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人间之事都有定数,自己不能随意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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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接亲的队伍已经在辛家门口等了许久了,辛家的争吵声却没停过,周围都是指指点点的邻居。
辛父撕心裂肺地喊道,“不行!不行!我不能让小忆去!”
辛母哪里管这么多,“她不去,那你自己把钱还给楼家!”
“你把钱给我!这些年,家里的钱都给你了,我们家还没到要卖了女儿才能活下去!你这么做,不就是在戳我的脊梁骨吗?”
“钱?你还好意思说钱?”辛母猛地站起,“你大儿子读书,每年都是大把大把银子,你自己没了城里的活计,才赚几个钱,小间也是你的儿子,你为何只偏心辛悔!家里这么多张吃饭的嘴,你让我怎么办!”
“可是小忆……”
辛母立即打断他的话,“养了她这么多年,就当回报我们了!”
“你,你不可理喻!我已经让小悔和小间回来了,这书就算不读了,也不能让小忆去楼家!”
“你敢!”辛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当初我给你续弦时你说了什么?你说会对我好,可是现在呢?小悔在城里读书,而我的小间只能在乡下,大字不识一个,你就是这么对我们好的?”
“你!你!”辛父一口气没上来,整个人栽倒在地。
“爹!”辛忆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我这就去找大夫!”
“回来!”辛母显然也是害怕了,但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对着辛忆说道,“大夫?我们家还哪里有钱叫大夫?”
辛忆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母亲,你让我先去找大夫可好?”
“你嫁不嫁?”
辛忆震惊地看着她,没想到竟然会用辛父的姓名来威胁自己!
“不嫁的话我现在就去回绝楼家,大不了把家里的钱全赔给人家,我们一大家子都喝西北风,你爹也不用找大夫了!”
辛母越说越过分,可时间不等人,多慢一刻辛父就多一分危险。
“我嫁!”
辛母暗自松了口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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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喜轿摇摇晃晃的,不明事理的路人还以为是正常的娶亲,只不过轿里的女孩已经以泪洗面了。
“哭有什么用。”
“谁?”一道女声突然出现,让原本哭泣的辛忆愣了神。
声音又再出现,“你可以反抗的。”
辛忆大着胆子说道,“可是……我不能不顾及我爹!”
半晌过后,一朵小花出现在她手中。
“紧要关头,你将它捏碎。作为代价,你需要离开这里,此生都不可与家人再见。”
“可是……父亲怎么办,哥哥怎么办……”说到这,辛忆闭上了嘴。这个结果终究在这里,唯一可以改变的只不过是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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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薇动用了法力,让原本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但那日过后,青院门口就跪着一个女子,她说她无处可去。
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个事件的出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这些年的经历在白薇脑海里不断出现,她凌乱又空白的记忆渐渐清晰,一桩桩一幕幕如同幻影一般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