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宜垂下头,重新拿起了筷子,并不想理人。
天知道从旋转扶梯下来的这一路上,纵使有人扶着,她又有多么的痛,多么的累。
贺知舟怕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才早早的提醒了佣人,她一露面就全方位的把她照顾好是吧?
想到这里安宜脸又红了,不是羞红的,而是气红的。
她不敢想,她是怎么裹着贺知舟的黑西装摊在副驾驶上,被带回庄园的,也不敢想她是怎么被抱上楼的。
正常长大的小姑娘,纵使那方面再开放再大胆,也是两人之间的事,涉及了第三个人,她也是会愤懑,会恼怒的。
不知不觉中,她手中的筷子就握紧了,白皙的手背上崩裂着青筋,就好像她手里捏着的不是筷子,而是仇人一样。
“小宜。”将她尚算天真的举动收入眼中,贺知舟气色极好的薄唇掀起了淡笑,健硕的长腿在安宜身后停下,温热的掌心隔着衣服,在她肩头拍了拍。
很简单的触碰,安宜仍控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也知道,这次是他的错,闹得太狠了,怕是伤到了她,贺知舟不舍得再强势,温声的开口:“还痛不痛?要不要我抱你上去?”
闻言安宜啪地一下砸下筷子,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狐狸眼,恼怒的看他:“我不痛,我没有哪里痛,你快把我的手机还给我,拿了手机我自己会走。”
“你确定?”贺知舟笑得不怀好意:“你的澡,是我洗的,药是我上的,衣服也是我帮你穿上的,你伤到了哪,痛不痛,要几天才能缓过来,我比你更清楚,你确定你要在这个时候跟我犟?”
安宜拒绝回答,鼓起的大眼睛死死的瞪着他。
不知是从外面回来还是从楼上下来,此时贺知舟并没有套上一贯衿贵的西装,只着衬衫西裤,矜傲淡漠的脸庞倒也斯文清隽了许多,气质上,不再是霸道强势的上位者,倒像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
长得好,气质也好,可盐可甜的,说他马上就要三十了说他老,还真有点亏心了。
不过这不是安宜愿意放过他的理由:“我不是犟,我就是单纯的觉得,我们俩的关系不适合长久的待在一起,这次也就算了,做都做了,总不能爽完了再打你一顿,但你总不能要求我爽都爽过头了,还要求我什么都不管的待在这里,随叫随到,予取予求吧?”
这才几天,她又回到了阴阳怪气伶牙俐齿的她。
不过都习惯了,贺知舟不至于再自讨苦吃的生气,只是迈开那修长又有力的长腿,缓缓的走向她,直到停在她的面前。
“什么都不管?管什么?姓靳的那小子?”
姓靳的那小子,沈家那小子,贺知舟对她身边的其他男人,态度还真是如出一辙。
安宜讽刺笑出了声:“是啊,我本来是要去医院看靳云霆的,临时被你劫过来了,你该做的都做完了还不放我走,留一个病人自己在医院里,你说你过不过分,贺知舟?”
贺知舟没被她的情绪所影响:“所以,你觉得我是冷硬无情,亏待病号的人?”
安宜口快的想说是,话到一半顿住了。
贺知舟哪会亏待病号啊!能用钱解决的事,他从不落人话柄,说起来在这个问题上,她还是需要好好感谢他的。
“想起来了?”男人淡笑着,伸手将她椅子往后拉,不顾反对的将她公主抱,一路抱到宽大柔软的沙发上放下,压低了的声线,匍匐在她的耳边:“我知道是我来迟了,才让姓靳那小子捡了漏,所以我打个招呼就能让那小子过得很好的事,为什么还要吃力不讨好的,得你冷脸?”
安宜心虚,在这个问题上,她是说不过贺知舟的。
“乖乖的,听我安排,我会把所有你想做的都替你做好,有什么不好?”须臾间,贺知舟温润的指尖已经贴上来,轻轻滑过她的脸颊。
很温柔的语气,但偏偏,安宜感觉到了羞辱:“我说过,我不做小三、二奶、情人。”
“我也说过,宋薇薇她影响不到你。”像是意识到,这样说不成分量,贺知舟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知你性子,够倔够犟,所以选了个不符合我审美,也远不如你的妻子,这等诚意,你还不够放心?”
这是放不放心的问题吗?
是无论他娶谁做妻子,哪怕是娶一头猪,以她的傲气,都不可能心甘情愿给他做小的问题啊。
“你真的就...”安宜挺想哭的,忍了又忍,到底没哭出来:“所以,你是打定主意了,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爱我,无论你怎么做,你也都不会娶我,是这个意思,对吗?”
贺知舟沉默。
以他的性格,能说这么多,已是被她冲击下能做的最多的让步。
再多的解释,他没法有,她大概也不需要有了。
“好,好,好!”安宜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抬腿就往外走。
能不能拿回手机,身上还痛不痛,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再不走,还傻傻的待在这里,她一定会被他逼哭的,她不想当着他的面哭。
那样会显得她这段时间的折腾,很出格,很掉价。
庄园很大,光是走出去就费了不少时间。
来的时候坐在副驾驶上赌气倒没发觉,真走出去才发现这庄园很偏,以a国大广人稀的大环境,比国内最偏僻的别墅都要偏不少。
安宜刚从床上起来,身上穿着睡衣,脚上穿着拖鞋,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犹豫,忍着眼眶的酸涩,一步一步的走出了这足以将她困住,想走出去需要舍掉前十年的小半生的庄园。
夏风摇曳,将她独自行走在荒野小道上的背影拉得又细、又长。
贺知舟黑沉的眉眼半眯,盈满的温度随着她的一步步走远,而逐渐的下降、直至消失。
“既然你执意要吃苦,那就好好的吃一吃,尝一尝。”
“这么多年将你养得太娇,你怕是意识不到,敲碎爪牙的猫儿,离了我,你还能走得多远?”
决绝收回连一丝眷恋都没有的眸光,贺知舟高大矫健的步伐,越过微风摇曳的花海,回到庄园里面。
三两步上楼,来到安宜曾住过的房间,看着书桌上展开的房产证书,那上面清晰的写着她的名字,证明这座庄园的所有权,但她连怕是都没有看一眼,他离开时房产证放在什么位置,现在就还在什么位置。
贺知舟喉咙口一梗,点燃一支香烟,烟雾缭绕中,他缓沉的步伐,不知不觉中来到能远眺的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