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被看到了,想躲也来不及了,况且也没什么好躲的,迟早都要面对的,安宜就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走到贺知舟和程可嫣两人面前。
“表哥。”先和贺知舟打了个招呼。
尊敬礼貌,从表情到声调,挑不出一点错。
接着又看程可嫣:“好久不见,程小姐。”
“你还叫我程小姐啊,我现在都不叫程小姐了。”程可嫣笑了笑,拈起的指尖拂了下髻边散落的长发:“我大学期间就拿到绿卡,大学毕业第二年就正式移民,也帮我父母一起移民了,现在我叫monica,你可以叫我monica小姐。”
她眸光明媚,声线清甜。
明明她从上到下,都很东方风韵,都是年少时熟悉的模样,否则安宜也不会这么多年没见,还一眼认出了她,可莫名的,当这话说出口,安宜就有点不对了,再看程可嫣就有哪里不对劲了。
“怎么这样看我?换了个名字就不认识我了?”纤细漂亮的指尖,拨弄着微卷的发尾,程可嫣眉眼含笑:“名字再怎么换,也只是身份的更换而已,我还是我,你要是不习惯英文名字,也是可以叫我可嫣姐姐的。”
安宜听到这里,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原来程可嫣随着移民,更换名字,把身份从头到脚都给替换了。
现在她可是国外华人的身份,没了江家出五服那层亲戚的关系,当初阻拦她和贺知舟的那些人,还能拦得了她?
毕竟她一贯以来都是非常优秀的,符合贺家择偶条件,血缘上她也出了江家的五服,真在一起也不是不行,只是和安宜一样,说起来不好听,会成为外人攻击贺知舟攻击贺家的把柄而已。
但她用九年时间,把最有可能干扰到他们的阻碍也给去掉了。
还真是良苦用心啊。
也幸好,贺知舟还是原来的贺知舟,对她的良苦用心,是能全盘接收的。
安宜忽然觉得,她的存在很没眼色,明明程可嫣和贺知舟是郎情妾意恩爱如昔的一对,多年等待也都深爱着彼此,她一个中途插入的贱人,从来没有得到过名分的认可,她又来作妖做什么,难道她以为窥破了程可嫣的心思,就能改变什么吗?
“既然你都更名换姓,我还是叫你的新名字比较好,monica小姐。”安宜笑了笑,指了指身旁的靳云霆,和他的车子:“很晚了,我和我朋友要离开了,就不打扰表哥和monica小姐约会了,有机会改日再约,再见。”
开门上车扣安全带,扣完安全带催促靳云霆赶紧开车,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从头到尾,她就没有多看贺知舟一眼,不说看他了连一分的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只有等车子驶远了,确认贺知舟他们就是想追,也追不上来了,她才悄悄的探头,从后视镜往后面看。
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也正好,看不到就不用想,不用念,不用残忍的去做对比,贺知舟对程可嫣有多好,她和程可嫣之间的待遇差得有多多了。
没什么好比的。
从来都是比不起的。
不说正经的比试结果了,连放在一起的资格怕是都没有的。
一个想求求不到的女神,和一个送上门的贱人,这有什么可比性?
“加点速度。”安宜笑着,把车窗打开,任由窗外的凉风吹了进来。
本是想借着自然风,让自己舒服一些的,但不知道是离开了空调,还是自身原因,她额头还有手心,竟都沁出了不少冷汗。
那汗太显眼,折射得反光,衬得她脸色就特别白,差劲得很。
靳云霆看不过去:“要不还是关窗吧?”
“不用。”安宜兀自嘴硬,把脸往窗户边边凑了一点。
眼睛还是很酸,涩涩的,像受了什么难以言喻的大委屈一样。
刷,车窗被强行关上,一方柔软洁白的手帕,被递了过来,连带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瓶矿泉水。
“洗一洗,擦一擦吧。”靳云霆声线温润。
安宜抿着唇角,没有出声。
却有眼泪,从她抓不住的指缝间,放肆溢了出来。
安宜在外面多晃荡了一个小时,风把眼泪吹干了,才调头回医院。
时间已经不早了,微笑的和靳云霆道谢,随口说了句改日有空再聚,她抬腿就往住院楼走。
还没走两步,眼尖的看到住院楼大门边的廊下,有一抹零星的火光。
安宜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后退,想把身子往暗处隐匿。
可是已经晚了,贺知舟陡然掐灭香烟,带着夜深时分寒凉的露意,快步向她走来。
刚和程可嫣约会完,他穿的也还是餐厅见过的那套衣服,黑衬衫黑裤,一改往日的西装革履,依然能给人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
“小宜。”他声调还是那般的冷。
安宜不想应付,故意装作很忙的拿出手机:“喂,找我有什么事?”
手机毫不客气的被夺过去,男人冷沉的眸光,扫视着她:“怕见到我?”
怕?她有什么好怕的!
安宜摇头,反手想把手机拿回来:“谈不上怕,就是不想搭理没必要搭理的人,以免引起没必要发生的争端罢了。”
“好一个没必要。”贺知舟握紧了手上的手机,摆明了一副打算长谈的架势:“那天事出紧急,还有些话没说完,不如我们找个空地,好好的聊一聊,如何?”
“不如何。”安宜拒绝得彻底:“很晚了,姑姑还在上面等我呢,我要上去陪她。”
“你还知道很晚了啊。”贺知舟把玩着手机上的粉红吊坠,揶揄的笑着:“你回来之前我在上面替你守了半个小时,安女士没等到你,已经在护工的伺候下睡着了。”
讽刺的意味太浓,安宜不太高兴:“睡着了我也要上去,因为我的缘故,害姑姑一再被拖累,实在是我不该,很对不起她。”
不就是阴阳怪气的讽刺吗?当谁不会呢!
安宜得心应手,却不妨贺知舟仅存的耐心,在这个时候耗尽了:“你确定,你要在这个地方说你我的事?你要不介意,我想我也不介意的,安秘书。”
时隔多个月,他又叫起了安秘书,安宜毛都炸了:“贺知舟你不要太过分!”
“是我过分,还是你过分?”男人眸色淡淡,语气中,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委屈:“你只顾着和新人浪漫约会,不顾我这个旧人,我还连质疑都不能有了,嗯?”
什么是滑天下之大稽?这就是了。
安宜都快被气笑了。
笑不出来。
冷起了脸,冷得梆硬:“那就聊聊吧!希望你不要后悔此时的决定,贺知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