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我时常会想起那段时光,在那无星亦无月的夜晚,抬头仰望那轮大日,听祂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沉默。)
又是一日的晚饭后,景昭没有回房间,而是爬上了屋顶,仰望着漆黑的天空,回想着这几日安顿下来的经历。
“她们说,恶神在阴影中的高天原孕育,越过天空降临出云,只是为了那唯一的目的——猎杀。”
景昭低声的自言自语,但视线始终放在那轮大日上,似乎是在诉说给祂。
“为了存续,出云踏上了【神刈】的道路,穷举国之力斩落大祸【都牟刈神】,将其兽体锻造成最初的诏刀,并以此为根基,开始了漫长的征戈,斩落一位又一位恶神,锻造一把又一把诏刀。”
身后,穿着一身甲袍的芽衣慢慢的走了过来,手握着那柄紫色的诏刀,站在景昭的身侧,仰望着天上的大日。
“很令人钦佩的历史。”
景昭枕着胳膊躺在屋顶上,视角正好可以看到芽衣站的笔直的背影。
女子窈窕的身段在铠甲的更添了几分飒爽英姿,但是孤身立在这清冷的夜风中,却又平添了一抹萧瑟。
“也很令人悲伤,因为每一位恶神的陨落,出云所付出的,只会更多。”
芽衣说道,夜风吹拂着她垂落在背上的发丝,也将那语气中的哀伤吹散。
“可是你们从没想过放弃,不是吗?”
景昭站起身,走到和芽衣并肩而立的位置。
“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反抗不知道比自己强大多少倍的敌人,在悲伤和绝望之中,亲手锻造出希望,看,那霓虹缭乱的城邦就是最好的证明。”
景昭指向远处那高楼林立的城市,漆黑的夜幕下跃动着光芒的地方。
“是啊,我们还没有放弃。”芽衣点点头,发丝掩映下的嘴角微微勾起。
“所以,你全副武装等在这里,是准备去那个地方吗?”
景昭抬起手,指着一方漆黑的夜幕。
“嗯,你怎么知道?”
芽衣微微仰起头,转过来好奇的看着景昭。
“我能看得到,那里在‘流血’”。
“流血?”芽衣更加的疑惑了,失去记忆并没有使眼前的男子变得普通,反而更让他显得谜团重重。
“嗯,流血,很多很多的血,殷红色的,像是瀑布一样从天空坠下,将夜幕撕开,但是,却依然没有将这漆黑的底色染红。”
景昭点点头,看上去有些神经兮兮的说道。
芽衣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眯着眼睛看向景昭指着的地方,可是那里除了漆黑,没有任何的东西。
但是景昭的表情和语气,却丝毫不像作假和发癫,他是真的看到了那些东西。
芽衣不由得想起了少彦名说过的话:“我可不认为,能够穿过阴影,结果仅仅只是失忆的人,能够毫无防身之力。”
而现在,经过这几日的观察,芽衣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这个叫做景昭的人,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随和。
“所以,天空为什么会流血呢?”
想不明白的芽衣决定从景昭口中询问答案。
不过景昭却先摇了摇头,对她的问题进行纠正:“不,不是天空在流血,是人在流血。”
“因为抗争,是注定要流血的。”
听着景昭的解释,芽衣很快也明白了过来,她知道景昭在说什么。
折剑与铸剑,是先后发生的,而撕裂夜幕,则正是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情。
“那么景昭,依你来看,我们现在所进行的抗争,是否是正确的呢?”
芽衣突然问道,她注视着景昭的眼睛,想看看这个失去记忆,无法凭借经验,只能依靠性格和直觉判断的人,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emmm,我想想。”景昭捏着下巴思考着。
这时,远方的天空之中,一道红色的光芒从地面升起,刺入天空,在空中留下一道明亮的轨迹。
看着那升起的红光,芽衣握起诏刀,歉意的留下一句:“抱歉,看来我得走了。”之后便跳下屋顶。
茫茫的夜幕之下,一道紫色的电光在原野之上掠过。
注视着那紫色的电光,直到再也看不见,景昭才抬起头,又一次将目光看向那轮漆黑的大日,祂周围的光圈似乎是又明亮了一些。
“是否正确?”
“既然决定去做了,这也就无所谓了吧。”
“但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自己为自己的行为赋予正确性,并为之承担一切代价。”
屋檐下,蓝发少女披着一件白色睡袍,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走出来,抬起头就看到了站在屋檐上的景昭。
“景昭,怎么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啊?”
天音对景昭说了一句,轻轻一跃便跳了上来,轻盈的落在景昭身边,正好听到了景昭说着什么话。
“景昭,你是在和那个大家伙说话吗?”
天音顺着景昭望着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天上的大日。
“祂说,这没有意义。”
景昭眯着眼睛,低声说道。
………………
芽衣是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回来的,她依旧穿着那身甲袍,上面沾着尘土和血迹,有些地方的甲叶已经变得残缺或者脱落。
她又经过了一场辛苦的战斗。
站在屋顶上,景昭可以清晰的看见少女身上裸露出来的肌肤上,那尚未消褪的红色纹路。
“你……一夜没睡?”
芽衣抬起头,看着屋顶上俯视着自己的青年,嘴角扯出一丝弧度。
“嗯。”景昭点点头,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落在芽衣的身前,问道:“能和我说说,结果怎么样吗?”
芽衣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低声说道,”出云国折剑一千一百二十四柄,斩杀恶神【大己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