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甫一说完,郑殷握了握短鞭,扬手便朝其挥去。
一连几鞭下来,孙亦文凄厉的惨叫声不断,身上的囚服也霎时出现几条狰狞的血痕。郑殷冷笑一声,顺手将短鞭抛给旁边的狱卒。
“来这嘴硬的人不少,打了以后还不听话的也有,你要学学他们?”
孙亦文疼的龇牙咧嘴,好半晌才缓过气来,大口的喘气,“你们……大可将我屈打成招,就算定了我的罪,到时我伤痕累累的被你们押出去,只怕世人也会觉得有问题吧!”
“世人?”郑殷觉得好笑,以他如今在杭州城如过街老鼠一般的名声,世人会觉得他冤枉?
“那就让世人觉得你是被屈打成招的好了。”
说罢见他微微抬手,流青会意立即上前去,挥舞鞭子打了起来。
随后只听孙亦文声声惨叫入耳。
再观地上跪着的水月,听着惨叫声,拽着衣裳的手一紧,瘦弱的身躯已有些打颤。高低是个姑娘家,此情此景之下怎会不害怕。
她眼眶渐渐发红,想起几日里他们将她关在空无一物的屋子里,四周门窗封死,她甚至看不到一丝光亮,那是比地狱更让人害怕畏惧的地方。
她在那里被关了不知有几日。
几天中她听见黑夜里有缓慢的水滴声,一下接着一下,像击打在她身上的尖锥一样。她声嘶力竭的嘶吼着,但无人理会她,连风声都没有,回应她的只剩下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直到半日前才被放了出来。
就像是瞎子重见光明一般,她的眼睛有短暂的不可视物,却清楚有一个人正站在她的面前。
“知雨死的当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双眼逐渐清明,当看到沈寂那张脸时,她半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水月记得那夜在羞月坊初见沈寂,他面对赵千澜时是那般的温柔随和,她不理解为何这样的一个人折磨起人来这么狠得下心。
他说:“倘若你不招,那就再丢进去关几日吧。”
她趴在地上的身子一时竟如冬月寒冰般僵硬。
“不,我不要,不要……”她也同今日孙亦文这样惨烈哭喊起来,若再将她关入那间屋子里头,她宁愿死。
她将当夜和孙亦文杀害知雨的过程全盘托出。
沈寂他们既然能审到她头上,对于这件事情的真相怎会不知?他们缺少的不过是将孙亦文和她定罪的证据罢了。
她已经知晓了沈寂的可怕,何况是诏狱里头令人闻风丧胆的手段,孙亦文眼下这般负隅顽抗不过是在做困兽之斗。
“孙郎君,何苦来哉?不妨招认了罢!”
她忽然从地上站起来,拖着沉重的铁链跌跌撞撞的朝孙亦文冲去,拽着他的衣襟声泪俱下。
“他们,他们已经都知道了……”
孙亦文叫声倏停。
流青也收回鞭子,冷眼旁观。
“不单是知雨的事,还有金三爷,他们都知道了。你不如干脆的招了,免得受皮肉之苦啊!”
万万不曾料及水月也会上前劝他。
孙亦文震惊地说不上来话。
待反应过来后,连身上的伤都忘却了,激动的朝水月大吼道:“你说什么?是不是你说的?我便知你这小贱人会坏我事,你蠢啊!你可知这事被他们……我们会是怎样的下场么?”
水月脸上泪水涟涟,哭着摇头,“就算不被他们知晓,你我从这里安然无恙地走出去了,焉知金三爷的人会放过你我?”
沈寂郑殷之辈也好,金三也罢!
她一介瘦弱女子,落入谁手都会不得善终,索性招认,死的痛快些也好。
郑殷端着衙役新沏上来的茶,慢条斯理的吹去浮叶,闻言不禁赞同起来,“她这话说的可没错,你二人既然已经来了提刑按察使司,就算你们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也再不会相信你了。”
“自己掂量掂量,到那时你的下场会如何吧!”
这几乎是无需思考的。
孙亦文却低头望着脚下,久久未语。
未等到他说话,倒等来了卢玉锋在家中自戕身亡的消息。
饶是沈寂,也在听到衙役在他耳边的禀报后愣了几息,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下心情。
水月被捕三日,卢玉锋便离奇死亡,这未免也太过凑巧了。他望向水月,目光中尽是探究。
看到沈寂青黑的脸色,一旁喝茶的郑殷不禁低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卢玉锋死了。”沈寂压着声音。
郑殷手微微一抖,茶水溢出,他震惊不已,将茶往桌上一搁就拉着沈寂去了审讯房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是安排了人监视他么?怎么会忽然自尽而亡?”
沈寂眉头未舒,摇头道:“我也不知。”说着唤来那传话的衙役。
“卢大人自上次赴宴回来,便未曾出门,整日在园中练字品茶,今日晌午回房午睡后,一直未曾出来,属下觉得奇怪便派了人去查探,门却在内被反锁。紧跟着府中的管家就带着人急匆匆的赶来,将门打开后就只见到床上卢大人的尸首了。”
“属下觉得兹事体大,留了两人看着,立马前来禀告二位大人。只是......属下等监视卢大人时发现西厂的人也在暗中监视卢府的动静。”
郑殷一怔,“聂允也来凑什么热闹?”
“属下不知,但西厂的人只是在暗处,也未和我们的人有冲突。”
沈寂立即道:“郑大哥,我先带凌云去卢府看看,你在这儿继续审孙亦文。”顿了下又接着道:“将水月另外关押一间牢房,暂时别让他二人见面了。”
郑殷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又返回审讯房。
“备马车。”
沈寂出了牢房便向衙役吩咐,怎知又有一名衙役急匆匆向他走来。
“沈大人,赵姑娘被厂督的人带走了。”
沈寂闻言脚步倏停,他猛地朝衙役看过去,“几时的事?”
那衙役不曾见过这样的沈寂,低头不敢看他,“已有一个时辰了。”
沈寂眉头紧蹙,喝道:“为何现在才来报我!”
衙役身躯一震,刚要解释,沈寂的身影已经走了出去,“凌云,你带几个人去卢府。”
说罢又道:“立即备马。”
语气中满是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