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下狱的当日,整个文清侯府轰然。随着此事更引得满城哗然的,是内阁阁臣施昀身涉军田案,被皇上下旨押入昭狱。
一朝阁老,一朝入狱。
时至年关,京城百姓大多经历过些大事,对此虽震惊但不至于慌乱,不过免不得私下议论几句,是以几日来城中酒坊、勾栏或是人群聚集的地方,皆是厅堂客满,无形中就添了不少热闹气。
千澜出不了门,这些都是念娘在外听来的消息,回来说给她听,权当解闷。
彼时她正在揉面团,和的馅料是香葱猪肉馅儿的,脸上面粉沾了一片。
念娘见状掏出帕子给她擦脸,“唉,大过年的出这等事,只怕这位施大人今年得要在诏狱过了,不过朝中事如何我们也只能听听就罢,澜姐姐,如今城中好听来有趣的,是文清侯府的事。”
晚秋在一旁由易霜教着做茶,闻言弃了茶碗凑上来,“什么事儿什么事儿?念姐姐快同我们说说。”
念娘笑道:“我听说文清侯也牵扯上军田案,前日下晌入了诏狱,他家老夫人急得晕了又晕,三老爷尚在杭州未回,五老爷在朝中又无建树,而沈大人又不曾出面,只有世子沈宴四处为了他父亲奔波。”
“可眼下军田案弄得人心惶惶,朝中上下哪里有人敢出手相帮,宫里更是不见沈家人,他硬是求都没地方求,天可怜见的,甚是狼狈。”
晚秋听了也是大笑,“这厮当初不知礼节,害千澜姐姐受辱,如今外头都还有人编排姐姐,他现在这般,也是活该。”
念娘深以为意,“晚秋妹妹这话,我很难不认同。”
千澜揉面团的当中停手歇息,端着易霜递来的茶走过来,笑道:“我也很认同。”
喝口茶又道:“不过念娘,这几日瑜表哥还是在京城闵夫子处求学?”
“是呀!”念娘道:“眼下临近春闱,哥哥的学识在京城这些才子面前到底不够,可不得努力些,前日我才将新做的护膝给他送去,日学夜学,我瞧着哥哥都清减不少,不过再有几日,他也该回来了。”
“早些回家也好。”千澜放下茶盏,“千万莫要牵扯进一些不好的事情,春闱当头,瑜表哥可得明哲保身。”
念娘一愣,显然是没听懂,“啥意思?”
千澜笑了笑,“没什么,我也是胡乱猜的,上次伍六七和我说起军田案的时候我就隐隐觉得奇怪,眼下施昀入狱,他老人家可是一朝阁老,又是一位得百姓敬重的好官,这更验证京城近来不会太平,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一家人待在一起。”
念娘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她也不是较真的性子,笑了笑道:“澜姐姐放心吧,哥哥行事最为慎重,不会轻易卷进不好的事的。”
千澜笑着点头,“也是!”
念娘又道:“只是文清侯被牵扯,沈大人不会有事吧?我听外头好些人都说,搞不好会被牵连。”
说完觑向千澜的脸色,见她神情无异,才松了口气。
易霜笑道:“既然皇上不曾下令禁沈大人的行,默许他旁审这个案子,可见没有迁怒的打算,不然澜姑娘哪里还会似如今这般在府里为沈大人包饺子。”
听出她话里的打趣,千澜眯眼一笑,“你这话又是从我那便宜弟弟那里听来的吧?他倒是对你什么都说,我问句什么,支吾半天都没个准头。”
易霜听见这话,忙羞赧的低下头去。
偏生旁边的晚秋看热闹不嫌事大,立时接道:“易霜姐姐你脸怎么红了?”
此言一出,几个姑娘都纷纷笑出声。
易霜更是脸红。
千澜几步走过去揽住她肩头,豪气干云道:“好易霜,你害羞个什么劲儿?要是你真对近棋有意,我这就去禀明母亲,求她做主把你许给他,他对你有意思,我倒是看的很清楚。”
易霜娇羞地低着头,抿嘴不知如何作答。
千澜笑意更甚,揽她肩头的手一紧,“你要是自己没想明白,那就多考虑几天,反正也不着急的,在我们这些姐妹面前,有什么就说,不兴瞒着。你看念娘,她跟郑二哥那点子事我在珑汇就看出来了,他俩在杭州还知道在我面前藏着掖着,眼下到了京城,反倒摊到明面上不遮掩了。”
念娘闻言小脸赶紧一红,站起身道:“怎么又扯到我身上去了?”
“我这是在举例说明,好让挽娘明白。”
念娘一副我都清楚的模样朝千澜哼笑,“我看澜姐姐你就是在屋子里闷地久了,起了做红娘的念头。”
千澜咧嘴:“你猜的算是对了一半。”
念娘眉梢微挑,“那另外一半是什么?”
“近棋对易霜的心是真的,他小子自己不敢说,我这做姐姐的帮他一把。”说着千澜摇了摇易霜的肩膀,凑近在她耳边道:“好挽娘,你若对他无意,我自去他面前替你说清此事,日后必定不让那小子再到你面前乱晃,更不会容得他时不时翻墙入府来找你!”
易霜微微抬头,两颊绯红,刚起头说了个“我”字。
屋外却传来月芷的声音,“姑娘。”
千澜应声,“进来。”
说着放开易霜,朝前走了几步。
月芷进门施礼,“夫人叫人过来传话,说文清侯府的沈世子在外求见,问姑娘您见不见?不见的话好叫人打发出去。”
千澜闻言眉头一皱,“沈宴,他来做什么?”
“说是前来向姑娘道歉。”
千澜笑起来,“他这人蛮有意思,父亲在诏狱福祸未料,他倒好,还能登府跟我道歉?老娘非得要看看他这是准备要做什么。让那臭小子进来吧!”
月芷立马要转身下去传话。
千澜叫住她,“就来了他一个,他新妇没来?”
“像是没有。”
千澜唇角弯起,“这就好办了,让家丁把人拖进门内,先给我把这竖子打一顿,诶,千万别伤着脸!”
“啊?”
月芷一愣。
千澜拍拍她的头,“别愣,照做就是。”
月芷忙应声下去办事。
千澜又转身朝屋内三人道:“可见今儿这事议不下去了,或许是近棋和易霜缘分未到吧!你们今日先回去,等我饺子包好了再叫人给你们送过去。”
三人对视一眼,明白千澜是有事要办,于是福身施礼,一齐离开了疏月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