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在家呢,婶子给你寻摸了一门好亲事,是西大塘的王富贵,三十五岁,人长得高高壮壮,一天能挣十个公分。
家里还有三间大房,虽然还有一个十九岁的妹妹没嫁人,但妹妹跟老娘住一间,他还是独生子,以后三间大房都是你们的。
虽然前头有一个媳妇,难产死了,留下五个小子,但孩子都还小不记事,你嫁过去都不用经历怀孕生子的苦,就可以当娘了。”
张姗忍着白眼好奇问道:“条件那么好,怎么会看中了我呢?”
“还不是看在你能干懂事,名声好,以后跟他能经营好一个家,你嫁过去就可以掌家了。”
懂了,三十五岁黑胖贫穷老鳏夫,母亲刻薄,妹妹难缠,老婆刚死留下五个儿子,最小的儿子刚满月,需要一个保姆兼奶妈的“老婆”,帮他处理家中琐事,一起挣工分养孩子。
“王婶子,我对他十分满意,但我有几个要求。”
“你说。”
“第一,他是个二手的老男人了,家里累赘还那么多,我年轻长得也不错,不能亏了,彩礼我要五百块,四十六条腿不能少;第二,他妹妹必须在我嫁过去的一个月内嫁出去,彩礼给我管,免得他们乱花钱;第三,我进门后,他那个最小的儿子得改姓跟我姓,我得照顾他们五兄弟,不知道啥时候生孩子,我爹得要留个后吧?”
张姗话落,王婶子的脸色便沉了下来,“三丫,你这要求也太高了些,以王富贵的家境,五百块钱可是拿不出来的,还有那四十六条腿,你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嘛!
至于他妹子的彩礼,那也是给她留着当嫁妆的,结婚了带过去的,不然她婆家怎么看她?
还有人家儿子凭什么跟你姓,又不是你生的。你这三个条件是强人所难,也太贪心了,依我看,彩礼降到五块,你陪嫁十块,还有你爹的房子,也当陪嫁……”
张姗心中冷笑,这是谁贪心了?
她故作可惜地道:“咱们谈不拢,那这门亲事就算了吧,我相信以我的条件,肯定能找到更好的人家。”
说罢,她便转身回屋,留下王婶子在那里骂骂咧咧。
张姗回到屋里,接收原主的记忆。
原主是老张家的第三个女娃,六零年闹灾荒,两个姐姐被一袋子黄豆换到隔壁村当童养媳,而三丫长得精致,父母想换贵一点的大米给小儿子吃,没想到大米还没换到,一家三口就被土匪打死了。
张三丫靠着吃树皮草根活到了十五岁,同村的王婶子老早就盯上她了,收了最高的介绍费,将原主介绍给一个刚死了老婆,还带着五个儿子的王富贵。
原主被王婶子忽悠住了,嫁过去才发现是一个火坑,但也不能离婚,只能苦哈哈的给王富贵养家养孩子,王富贵妈宝又暴力,五个孩子淘气且有敌意,婆婆刻薄自私,小姑子娇气难缠。
原主干得最多,吃得最少,还被王富贵一家嫌弃。
七零年,村里发生了泥石流,王富贵被倒下来的房屋压死了。
王婆子觉得她是一个灾星,也将此灌输给五个孙子,五个孩子对原主十分厌恶和憎恨,虽然吃着原主的挣工分换来的粮食,住着原主的娘家的房子,但对原主十分不客气。
原主注重名声,只能含泪抚养五个孩子,赡养脾气暴躁刻薄自私寡恩的王婆子,应对时不时回娘家挑事的小姑子。
原主将五个孩子培养成人,也换不来孩子们的一声好,年老了还被五个孩子赶出家门。
张姗不由同情原主,但如今她成了张三丫,她的人生不可能顺着张三丫的轨迹发展。
……
*
王婶子将张姗的话如数告知王富贵一家,先不管王家对张姗如何评价,王婶子就先将这件事传了出去。
张姗出门时,还遇到了好事者,“三丫,你真的这么说的?”
张姗:“是呀,我家就剩我一个了,总不能让张家绝后吧!”
来人对此也不感到意外,逃荒那几年死了太多人了,运气好的一家能活个把人传播香火,运气不好的一家都饿死了。
张姗跟着婶子们下地干活,原主一天挣十公分,是村里最勤快的女孩,不少人家都争着抢着将她扒拉到自家里。
但如今张姗的择偶标准一出, 所有人都望而却步。
张姗也在地里看到了王富贵和王婆子,西大塘离这里不远,一个大队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见王富贵痴痴的看着张姗的背影,王婆子朝张姗吐了一口唾沫。
“骚狐狸,贱胚子!整天勾引人,不要脸!”
“就是就是。”王小妹也应和道。
张姗渐渐熟悉了村里的生活,虽然有王婶子和王家母女败坏她的名声,但张姗很快就还了回去。
前几天下大雨,王富贵住的屋子塌了,只能搬到王婆子和王小妹的屋子里,王婆子又搬到另一间屋子照顾孙子,又好事者专门盯着王家兄妹,见两人同住一屋,举止暧昧。
于是,在王小妹相看的时候,村里开始传王小妹钻王富贵的被窝,兄妹苟且,如今王小妹肚子捂不住了,就想找一个冤大头接盘。
王小妹相看的对象来一个跑一个,特别是王小妹渐渐隆起的肚子,别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就连王婆子也相信了流言,对着王小妹就是一巴掌,“你这个骚货,这么想男人,竟然连你哥哥都不放过,老娘打死你!”
“娘,娘,我没有,我没有勾引哥哥,我们没有……”
王婆子根本就不听,朝着她的肚子重重一踢,王小妹捂着肚子痛哭,而王富贵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王小妹下体流了好多血,王婆子吓到了,也不敢叫人送王小妹去医院,只从灶台下掏出一把草木灰,往那一糊,也不管王小妹是死是活。
王家兄妹的名声彻底坏了,王小妹嫁不出去,王富贵娶不到媳妇,五个孩子又嗷嗷待哺,可愁坏了这一家人。
金秋九月,太阳毒辣得很,白天干活本来就很疲惫,只能晚上的时候,借着月光出来溜达溜达。
特别是小孩子,十分皮实,总喜欢躲在暗处扮鬼吓唬大人。
“啊!!!”
“哈哈哈哈哈……”
“富贵叔光屁股,不知羞,略略略~”
众人凑过去,发现王富贵光着屁股躺在草垛上,众人相视一眼,都露出来暧昧的眼神。
“滚开滚来,不要看啊!!!”
王春花,也就是王婶子捂着白花花的胸脯,气急败坏的挥手。
有人大叫道:“竟然是王春花,我就知道她跟王富贵有一腿,不然怎么这么殷勤地帮王富贵相看媳妇?”
“是啊是啊,王麻子,你媳妇偷汉子呢,快过来啊,不然奸夫就跑了!”
王麻子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一脸奸相,但别看他磕碜,他可是十里八村里有名的狠人。
“王春花,王富贵,你们竟敢给老子戴绿帽,老子杀了你们!”
别看王富贵长得黑胖,但是真动起手来,还真不是王麻子的对手,两个人被王麻子按在地上打,特别是王富贵的第三条腿,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了。
惨叫声连绵不断,大队长很快到场,才将王麻子拉开。
王富贵和王春花被送到镇上的医院,伤得最重的王富贵命虽然保住了,但是以后只能当太监了,王富贵变成了小富贵,王婆子哭得不能自抑。
在没人注意的角落,王小妹咧着嘴笑,眼角流下了痛快的眼泪。
这件事影响很大,王婆子为了不让王富贵去农场受苦,拿出棺材本,想让王麻子改口,让王春花背锅。
“大嫂子,我为什么要帮你?王春花是我媳妇,她要是去农场了,我可就没有媳妇了,你这五十块钱可娶不到她这么好的媳妇啊,这个交易可不划算,你说对不对?”
“只要你点头,我将小妹赔给你当媳妇,反正你已经有六个儿子了,小妹能不能生都无所谓。”
“还是嫂子办事敞亮,王小妹什么时候来我床上,我就什么时候让王春花认罪,嫂子可别拖延太久,王富贵的伤可不好养啊!”
“好好好,今晚就让小妹去找你,你可别出尔反尔啊!”
王麻子满意地又数了一遍手里的钱和各种票据,他大儿子凑过来,渴望地看着他。“爹,我想吃糖。”
王麻子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是原配生的,如今已经十一岁了,剩下四个小的是王春花生的,最小的不过五岁,王麻子对媳妇不在意,但对儿子还是不错的。
“拿去,买了记得分给弟弟们,让老子知道你独吞了,老子打断你的腿!”王麻子抽出一张一毛钱,和一张糖票。
大儿子也不害怕,拿了钱和票,屁颠屁颠跑了,其他五个弟弟也跟在后面。
王婆子回到家,就让王小妹拿着一斤粗米到王麻子家道歉,王小妹被忽悠去了王麻子家,被王麻子扛上床才发现王婆子将她给卖了。
第二天,王麻子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慢悠悠地往镇上走。
王春花也怕被王麻子打死,痛快地认罪了,很快被挂上破鞋游街示众,三天后送到西北的农场进行改造。
王富贵因为变成了小福贵,脾气也变得阴晴不定,对着亲妈也能发火,王婆子可怜他,也纵容他。
一边照顾大龄大儿,又要照顾几个年纪还小的孙子,分身乏术,很快就病倒了。
这天,张姗背着一筐野菜从山上下来,就被王婆子拦住,“三丫,我们王家不嫌弃你名声不好,愿意让你嫁过来,你收拾收拾过来住吧。”
张姗退后三步,跟王婆子隔了一米远,实在是她身上的气味太呛人了。
“王婆子,我的名声是怎么不好的,还不是拜你所赐?你不嫌弃我,我还嫌弃你们呢,一家子兄不兄,妹不妹,男不男,女不女的,你可离我远一点,免得身上的骚味熏到我了。”
“你你你,我好歹是你长辈,你怎么可以这么羞辱我,我我……我不活了,来人啊,老王啊,你快来看啊,那张家的克亲女欺负老人了……”
路过或者不路过的都闻声而来,对着张姗和王婆子指指点点。
“三丫啊,王婆子好歹是你长辈,你这话也太毒了。”
“大队长,是我太生气了,才一时没了分寸,王婆子先是坏我名声,现在又让我嫁给王富贵,王富贵现在连根子都没有,这不是要害我张家绝嗣吗?”
“我也是太生气了,这王家跟我家是不是有什么仇啊?总是要害我家!”
“呃……”
可能人家只是觉得你一个女娃子好欺负,关系不到上一辈。
不过这王家吃相也太难看了。
“王婆子,你别号了,这事本来就是你做得不对,三丫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嫁到你家做什么?”
“那我不能白被她羞辱了,不行,要么她嫁给我儿子,要么就赔钱给我。”
“王婆子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就连大队长也开始不耐烦了。
“我不管,要是不给钱,我就一直坐在这里。”
“随便你!”
大队长被气走,其他人也跟着离开了。
张姗想走,但王婆子直接跪在她面前,原以为张姗会让开,她再闹一闹就能得到好处。
没想到她不仅不让,还掏出了张父的牌位,这下王婆子是真的被气到了。
“你你你……”
这怎么还随身携带牌位的呢?
王婆子立马站起来,但不知为何,膝盖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张姗脚下拐个弯溜了。
七零年,大塘村发生了特大泥石流,王富贵家的三间大土房倒塌,家当都被泥石流卷走了,一家人住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中。
“三丫,你家房间多,让他们先住过来,等他们建好房子,就搬出去。”大队长穿着蓑衣,腿上全是泥,看着十分狼狈。
但张姗听到他说的人后,果断拒绝了他。
“大队长,知青院的房子也塌了,我让他们都搬过来了,恐怕没有地方给王婆子一家歇脚了。”
大队长僵笑着离开,后来张姗才知道大队长将王婆子一家接到自己家中安置,家里的粮食被她五个孙子偷了去,还因此吃了大半年的野菜。
王家在大队里的名声越发不好,几个小孩也偷鸡摸狗十分不招人待见。
王婆子因为下河去救落水的大孙子,死在了河里,王家的孩子就更没人管了,老大跟着镇上的流氓鬼混,给人当炮灰,被打死了。
老二和老三被拍花子拍走了,拐到南方的大山里,生死不知,老五年纪太小,没人看管,跑到河边抓鱼,死在了河里。
等五个孩子只剩下最后一个老四,王富贵才惊觉,担心老了没人给他养老,将老四带在身边,但老四长大后娶不上媳妇,就在家里啃老。
老四逼着王富贵出去打工,而他则拿着王富贵的工资出去打牌,打赢了就拿去喝酒,喝的酩酊大醉才回家。
打输了,回家就对着王富贵大打出手,王富贵就是这么被老四给打死了。
在严打时期,老四打死亲爹,被处死刑。
王家只剩下最后一个王小妹了,王小妹的境遇比原主好上不少,虽然几个继子不喜欢她,她也是做着保姆的活,但继子们没有那么无情,年老了还将她送进养老院,虽然是最差的一家。
而张姗在七二年嫁给了投宿在她家的知青,七八年参加高考,夫妻二人一起离开了东大塘。
改革开放后,夫妻二人下海经商,成为了第一批富起来的人。
赚到了钱,他们第一时间回馈大塘村,为村里修建第一条水泥路,第一个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