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夫人安氏跟户部侍郎夫人卫氏是表姐妹,又是手帕交,未出嫁之前曾说过要当亲家。
可等两人成亲之后,特别是卫氏嫁给了寒门子弟,这约定就不做数了。
原主是卫氏的女儿,从未想过攀附权贵,嫁进永安侯成为世子夫人。
但往往人生就是这么有戏剧性。
永安侯夫人安氏在怀孕九个月的时候,在寒山寺生下一个女儿,名叫季染。
十五年后,有一个名叫季落落的少女上门,称自己才是侯府真千金。
季落落长相跟安氏有八分相似,又有当年安氏为女儿打造的平安锁,季落落认了亲,留在了永安侯府。
但永安侯一家三口舍不得将季染送回去受苦,就将人留了下来,对外说季染是养女。
永安侯在真假千金上的做法让季枫的未婚妻很反感,于是季枫就被退婚了。
而永安侯府的风评变差后,没人愿意跟永安侯府结亲。
于是,安氏就求到了原主母亲这里,为了娶到原主,答应了以后将原主当亲女儿看待,绝不给季枫纳妾的机会。
为此,还搬出了卫氏从小寄养在安家的恩情,舅爷也上门说情,最后给原主和季枫订了亲事。
三媒六聘都走了,就差成婚了。
临门一脚,永安侯府又反悔了。
原因是他们舍不得季染嫁给别人,季染以养女身份嫁到别人家,一定不会得到重视。
于是,就让季染嫁给季枫,从养女变成儿媳。
只有留在自己家,他们才放心。
就这样,原主无故被退婚,名声也毁了。
卫氏更是被气死了。
原主扶灵回祖籍金陵,路上救了太子,太子为报恩,求娶原主为继室。
永安侯府担心原主会报复他们,收买了山匪,在原主回京的路上杀了原主和原主的弟弟张阶。
原主父亲一听自己的一双儿女都死了,一口血吐出来,也跟着去世了。
一切威胁都解除后,季染和季枫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
……
*
“母亲何故唉声叹气?”
张姗坐到卫氏身旁,给她递了茶。
“还不是你的婚事,你也十七岁了,但之前看好的人家又突然反悔,好在还没有互换庚帖,不然……”
“怎么会?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母亲差人去问问。”
张姗自然知道是谁不希望他们家好,但只有卫氏自己查到,她才会相信,并且警惕安氏。
从正院出来,张姗就看到鬼鬼祟祟的张阶。
“你在这里干什么?”
“姐……我想去参军,但爹不同意,姐,你帮我跟爹说说好话吧。”
才十一二岁的少年,就想着参军,如果不是真的想上阵杀敌,为国捐躯,就是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好,你放心,我会劝劝爹爹的,你回书房练大字吧,等你练了一百遍,你的事就成了。”
张阶扬起笑脸,“谢谢姐姐,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不客气,乖~”
张姗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随后,张姗就回房间,换了一身打扮,从后门离开了张府。
“我们这里不是你们富家子弟玩闹的地方,姑娘请回吧!”络腮胡男人满脸的不悦。
“听说从江南运来的粮草遇上了水灾,回不来了,将军一定很着急,正好我们家庄子有多出来的粮食,可以解将军的燃眉之急。”
络腮胡男人才正色问道:“有多少?”
“四万石。”
“可以,但小公子伤了细皮嫩肉,要是受伤了……”
“将军放心,训练难免磕磕碰碰,受伤在所难免,主要还是磨炼他的意志,让他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十一岁的男人?
络腮胡欲言又止,但看在粮草的份上,还是闭嘴了。
不就是找几个人给小公子上难度吗?
这个他在行!
“不管好坏,三个月为期。”
“那就辛苦将军了!”
双方达成协议,张姗就坐上马车,往京城赶。
路上,遇到一对男女,从山上下来。
“小姐,前面二位是永安侯府的世子和小姐,他们的马车坏掉了,想让咱们送一段。”
桃红听了马夫的话,来回复张姗。
张姗通过车帘,看到前面的一对男女,两人举止亲密。
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便是亲兄妹,关系也太过亲密了。
“他们知道我们是哪家的吗?”
“不知道。”
“那就不用理会,咱们此事是乔装打扮出来,以免多生事端。”
“是。”
桃红让马夫直接开走。
季染委屈得红了眼睛,季枫心疼不已,“染儿,别担心,哥哥会让她们付出代价的。”
季枫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朝马屁股打去。
张姗眉头微皱,原本不想惹事的,但他们都犯到她手上了,不回礼就不礼貌了!
挡下季枫丢过来的石子后,张姗朝他的膝盖打了一枚黑色药丸。
“唔!”
“啊!”
季枫膝盖一痛,拉着季染摔在地上,季染也被吓了一跳。
“哥哥,你没事吧?”
季染趴在季枫身上,两人姿势十分暧昧,季染担忧的红了脸,那模样娇俏动人,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这般想,他也这么做了。
“哥哥……”
这条路是进城必经之路,今天又是礼佛日,不少贵妇小姐上山烧香拜佛,成群结队回来。
张姗回到家,跟卫氏说了让张阶到书院读书的事,卫氏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第二天,张姗给张阶收拾了几件衣服,让人将他送到城外的军营里。
而她,找了一家食肆,点了一个点心,要了一壶茶。
她选的雅间正好对着永安侯府的大门,一边看风景,一边听乐师弹奏,别有一番滋味。
“这不是御史周大人吗?”
周御史带着几个儿子,气势汹汹的来到永安侯府,站在门口叉腰就开骂。
“季枫,你这个狗儿子给老子出来。”
一向文质彬彬的御史大人,出口成章,如今也口不择言,看来是气狠了。
原来,昨日下午,礼佛的贵妇小姐们回京,碰到了季枫和季染在路边颠鸾倒凤,伤风败俗,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城。
张姗可不相信周御史今早才得知,找这个时机,不就是让更多的人知道真相,让永安侯府永远抬不起头吗?
张姗在雅间从头看到尾,看到安氏被气吐血后,就觉得好戏要落下帷幕了。
周御史退了亲,还在朝堂上参了永安侯府一本,皇上也觉得永安侯内宅不治,影响不好,降他爵位为修德伯。
同时,季枫品行不端,撤了他世子的位置。
修德伯就一个儿子,还被撤了世子之位,要是还没有其他儿子,他这个从先辈传下来的爵位就没了。
啪——
“你看你养的好儿子好女儿!”修德伯一巴掌拍在安氏脸上。
“侯爷……”
“不要叫我侯爷,托你们的福,我已经被皇上降爵了,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我……”
安氏委屈极了。
儿子女儿也不都是她教养的啊,凭什么只怪她?
修德伯府发生这样的事,很多之前交好的人都退避三舍,特别是嫁出去的姑奶奶,都写信骂安氏不会教养孩子,让他们做出这样有辱门风的事来。
为了平息风波,修德伯要将季染沉塘,但季枫以死相逼,此事又不了了之。
城门口,一个十三四岁模样,长相黑瘦,但一双眼睛仿佛历尽风霜。
上辈子,为了安抚季染,将她远嫁给有特殊癖好的男人,她成婚没两天,就被男人折磨死了。
重生归来,她发誓一定要毁了永安侯府,让他们付出代价。
但进城之后,得知了永安侯府的事,先是不可置信,后是仰天大笑。
然后,她转身就走了。
认亲?
去帮那对狗男女挽回形象,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这辈子都不可能!
重生归来的季落落知道未来几年的走向,她倒是想抢夺张姗救太子的机缘。
但她并不知道张姗在哪里救太子,怎么救的太子?
所以,她放弃了。
转而救了从寒山寺回来,在半路上突发心悸的大长公主,也就是皇上的姑母。
被大长公主认作干孙女,养在身边,还为她物色了有能力和才干的夫君。
“落落这模样……怎么跟修德伯夫人有几分相似呢?”
季落落不慌不忙解释道:“说起来,小女与修德伯夫人也有几分亲缘关系,我娘与修德伯夫人是远房表姐妹,但我娘身份不高,又家道中落,也从未走动,只听说有这么一门富贵亲戚在,我父母双亡,又怎好腆着脸上门打秋风呢?”
众人都赞叹大长公主会教人,赞叹季落落有风骨。
安氏也听说了,她祖父的确有很多子女,有些的她早就不认得了,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季落落的说法,还是有不少人在背后蛐蛐安氏,觉得安氏看不起穷亲戚。
若张姗的打击报复是立竿见影,来势凶猛,季落落的报复就是润物细无声,一点点败坏修德伯府一家。
张阶刚到军营的时候,热血沸腾,属于中二少年的气质暴露无遗,觉得自己以后也能成为大将军。
但第二天,他就想回家了。
“干什么呢?软绵绵的,没吃饭吗?像你这样的,没上战场,就死在路上了,给我打起精神,继续练。”
才三天,张阶觉得他身体快要散架了。
他想哭,但是络腮胡将军眼睛一瞪,他又将眼泪憋回去了。
“我……我……我想回家,呜呜~”
张阶忍不住哭了。
络腮胡将军:“才不到五天,就想回家,你当军队是你家开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张阶更想哭了。
但哭声对络腮胡将军无用,还是被提溜起来训练了。
日复一日,每天都在上强度。
他手里出来的兵就没有弱鸡的,他绝对不能辜负张小姐的期盼,要对得起那五万石粮草。
张阶从没想过参军会这么累人,而且来了也不能回去,吃穿住行都跟普通士兵一样。
后来,络腮胡将军还带着他去剿匪,张阶在危急的时候,出手杀了人,回来后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于将军,我是不是很差劲?”
“孩子,你已经很厉害了,才练了两个月,就敢出手杀人了,这里很多人,训练一两个月还不敢杀人。”
“我们是兵,保家卫国,守卫疆土,怎么可能不见血呢?”
“我们在京城,偶尔杀个人,剿个土匪窝,你可知道,边疆战士可是每天都见血,战场上,敌死我活,没人会心思手软。”
张阶红着眼睛,“我知道了,谢谢于将军。”
小少年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
三个月后,张姗将张阶接回来,卫氏看到不仅高了壮了,还黑了的张阶,还有些不敢认。
张阶脱去了稚嫩懵懂的模样,变得成熟内敛,不仅卫氏,就连张父也差点认不出来。
“你这三个月去了哪儿?不会是真当兵去了吧?”
张阶选择隐瞒这三个月的经历,“老师带我们游学去了。”
“怪不得。”
张父满意的摸着胡子。
从此之后,张阶就没再提过要去当兵的事了,一心扑在学习上。
安淮一手搭在张阶肩膀上,笑得张扬,“表弟,这三个月去了哪儿?怎么不见人影?”
张阶站直身子,将安淮的手拍下,“不过是杀了几个不顺眼的人,劳烦表哥还惦记我。”
人不仅高黑壮了,还变聪明了。
“杀人?”
“哈哈哈,你怕是连蚂蚁都没杀过吧,还说杀人,说谎都不打草稿……”
看着张阶那双眼睛,不知怎么的,安淮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了。
等张阶离开后,安淮回过神,恶狠狠的瞪着张阶的背影,张阶感觉得到,但他并不在意。
只是,在安淮算计他惊马时,张阶利落反击,让安淮坠马,还被马踩断了一条腿。
而另一边,安氏跟舅爷上门,说和张姗跟季枫的婚事,却被卫氏赶出门。
“舅舅,我母亲将我寄养在安家,也是给了钱的,这些年,我为你们鞍前马后,已经算是还了你们的恩情,人心不足蛇吞象,表姐算计我嫁给张之华,害我多年未育,害姗儿的亲事一拖再拖,我不相信您不知道。”
“这……”
父女二人还想再说什么时,有个小斯跑过来,“不好了,老爷,小少爷在书院摔断腿了!”
“什么?”
在安氏担忧安淮时,疏忽了管教季染和季枫,两人又腻在一起,这回又被人看到了。
于是,周御史抓住了修得伯的辫子,又参了一本。
皇帝也觉得修德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说的话是一句都不听。
于是,削了修德伯的爵位,要回伯爵府。
季修明刚出朝阳,就吐了一口黑血,直直的倒下。
季落落“正巧”路过,看到人倒在地上,却没人上去搀扶,她只是摇摇头,“这就不行了?以后该怎么办呢?”
季落落前不久成婚,搬出了大长公主府,跟着夫君住在东临街,正是季家未来要搬过去的地方。
安氏一生要强,被自己养大的子女毁了一身的荣耀,气得吐血。
季染和季枫也被赶出家门,没有钱,他们无处可去。
“哥哥,我们该怎么办?”
“染儿放心,哥哥带你离开,去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
季染不满意现在的境况,她不想离开京城,没钱,她要跟季枫喝西北风吗?
于是,在季枫不注意的时候,季染去找了曾经暗恋她的舔狗,成为了舔狗的外室。
在季染怀孕后,季落落通知了舔狗的正妻。
而张姗通知了季枫。
在季枫跟季染争执的时候,正妻刚好赶到,将这对奸夫淫夫绑起来。
而舔狗觉得季染骗了他,想让他养小杂种。
于是,将季枫打了一顿。
两人被赶出京城,但感情已经恢复不到从前了。
平贱夫妻百事哀,更何况还有隔阂的小夫妻。
季枫在季染生孩子的时候,收买了产婆,保大不保小,但没想到产婆听差了,大人小孩都活下来。
“哈哈哈哈,死了好,死了好!”
他堂堂永安侯世子,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从此,世间多了一个疯子。
但季落落显然没有放过他,时不时找人刺激他,给他的生活上难度。
张姗虽没有回金陵,但还是在城外救了太子一命,成为了新的太子妃。
原太子妃难产,留下一个女儿,还很小,养在皇后宫中,张姗想见一面都难。
但她并不稀罕,不想当太后的太子妃不是好皇后,所以张姗在成婚第二年就平安生下了一个儿子。
然后给太子下生女药。
皇后那么金贵孙女,应该会很喜欢吧!
十年间,太子生了十几个女儿,却只有张姗生的儿子。
皇后已经不再稀罕孙女,大郡主也被送回来太子府,由张姗教养。
又过了两年,太子府终于迎来了皇孙,太子十分高兴。
新皇登基,膝下有六个皇子,二十个公主。
大皇子和二皇子相差十三岁,短时间内没有压力。
张姗成为皇后,张父被封为国公,卫氏被封超品夫人,张阶是新科状元,又是国舅。
安氏得知,直接气死了。
这些年,季修明一直在努力,但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最后也摆烂了。
季落落这辈子最大的目标就是送季家四口下地狱,将季枫折磨死后,转过头发现安氏被气死了。
至于季修明,没等季落落出手,就因为喝醉酒跟人打架,不小心就被人打死了。
“这样也好,不用脏了我的手,免得到了下面,背负一个弑父弑母的罪名。”
四人死后,季落落松了一口气,回到正常生活,生儿育女,将自己童年没有得到的爱,加倍给了自己的儿女。
张姗在三十五岁的时候,荣登太后宝座。
原本也没有那么着急,但太子登基后,迷上了丹药,怎么劝都不听,将自己给吃死了。
年纪大了,就喜欢出宫礼佛,常年待在寒山寺,不管宫中朝堂,人是越活越年轻。
皇帝换了两个了,张姗还活着,从太子妃到太皇高太后,张姗这一路不说很顺遂,但每一步都没有走错,也没有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