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小南岩后山腰上,枯黄的马草如流水一般,随风飘摇。此刻的任何哀愁,无论怎么样,都应该随着这浪潮,从山巅流至山脚,不应被人所发现。
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撒在向阳坡,山腰显得更为耀眼。此刻的任何欢乐,都如山里的草木色被阳光所掩盖。
一抔小黄土,一牌新木碑,碑前一点简单的饭食,还有南松带来的小酒。
一群穿着显得十分老旧的白布衣的人站在墓碑前。孩子们都虔诚的跪着。白诚和杜咏鸣以及另外几个老人站着,没有说话。
南柳跪在最前端,没有任何表情。他在心里不停自责。
木老出事的那天,他和南慧,另外几位爷爷在田里干活。就因为一个爷爷说他干活不利索,然后自己好强的性格作祟,就赌气多干了一会农活,导致回村晚了一点。
要是自己不争强好胜,不去赌气多干那么一会农活,说不定就能赶在木老出事之前回村,那个时候,或许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南慧早就哭肿了眼,她跪在木碑前,不停哽咽着。她始终也想不明白,出发去干活前,木老还给她们做了早饭,可怎么回来就什么也变了。她难以接受。
而南松红着眼,面无表情,沉默寡言:或许我就不该出去,不该跟大哥哥出去。
白诚和杜咏鸣沉默着,看着另外几位老人在墓碑前做着埋棺的祭祀仪式。
两日后
白诚和杜咏鸣一直在村里,安慰着这群孩子,特别是南松。
南松说了一句:我想练武术,为天下所有善良的人而练武。我不想他们再受到伤害。
自这以后,南松便没有再说一句话。无论白诚和杜咏鸣怎么劝,他始终都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
白诚心疼不已,早知道,当初无论说什么也不带他下山。
南松虽然才下山几天而已,却已经看过太多天下邪恶的事,似乎,连他最信仰的神主也阻止不了。
李家村,比小南岩还大的一个村,说消失就消失了。那么多人,全被活埋在地里,没有任何人能逃,也没有任何人相助去解救他们。南松心中那美好的外界,便不再美好,只有无尽的噩梦。
而这次是木老一个人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但谁能预测到,下一次再发生这样的事,面临死亡的是南柳?南慧?南松自己?还是其他人?
无论是谁,南松都再也无法接受。
南松只是一条细流,无法像湖泊那样,接受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河流涌入。
“我很喜欢这里。所以,我决定留在这里,教会这群孩子武术。白兄,你呢?”杜咏鸣显得很轻松。
白诚听见杜咏鸣的话,内心波涛汹涌。他十分感激杜咏鸣能如此做,而且这么做对于白诚,对于南松,乃至整个小南岩来说,意义不凡。
白诚握着杜咏鸣的手,眼角有些湿润:憋了半天才说道:“谢谢你杜兄,真的。”
“干嘛啊你?”杜咏鸣有些不解,随后甩开白诚的手,转身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说道瞧你这出死样,哪里像个高手的样子。
“我得回去。”白诚冷静的说。
杜咏鸣点了点头,但眼里很是疑惑,这个时候,你怎么能离开了?
“杜兄,我知道你的疑惑。但是,我必须得回去。有些事,终归要有个结果。有些人的死,到底有没有意义,我得去找到。”白诚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明显有些激动。
“白兄,你有自己的事要做。我相信这件事是非常伟大的。我也相信你能做好。你放心去,小南岩的孩子们交给我。我会一直保护他们的,直到他们能保护好自己为止。”
今天的小南岩依旧沉浸悲伤之中。因为大伙知道了白诚要离开。
所有孩子都闷闷不乐,舍不得白诚。而南松一反常态,没有哭,也没有闹,反而十分平静的看着要离开的白诚。
白诚知道南松这副模样,心里也有说不出的苦涩。
“南松,我离开了,你要好好保护你的弟弟妹妹们,知道吗?”白诚蹲下与南松说道。
但白诚,不知为何不敢同南松平静的眼神对视。
南松听完,点了点头。
“还有,你一定要督促大家,听杜哥哥的话,认真学习武术,那样才能保护小南岩,知道吗?”
南松还是点了点头。
“我这次离开,不知还能不能相见。但我保证,只要忙完了自己的事,有时间一定来看你们大伙,到时候看看你们武术学的怎么样了,好不好。”白诚苦笑着说。
而这一次,南松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白诚见状,无奈起身,看了几眼大伙,转身离开了。
孩子们簇拥着白诚,直到村口,才被杜咏鸣拦住。特别是被白诚救回来的那两个女孩,哭的最为撕心裂肺。
南松在远处,默默注视着白诚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南松的眼角,才流出滴滴泪珠。
他不敢再跟着白诚离开,他怕再次离开小南岩,又遇见许许多多自己不能接受的人与事。更害怕离开了小南岩,村里的弟弟妹妹们出事。南松什么都害怕。
或许,一切都是因为上次自己的不懂事,犟着跟着白诚离开,才最终导致后面的一系列的事。
真的,都怪我。怪我一直跟着大哥哥,给他添了麻烦,同时还给杜哥哥添麻烦。离开村子又给村里添麻烦,还让木爷爷丢了性命,都怪我,无能的南松。
南松在心里忏悔,愧疚,自责。
对于白诚的离开,一群小孩子不理解,杜咏鸣则一一安慰。
孩子们的真情实感,让杜咏鸣更加有动力去教他们武术。因为天下练武者,皆为名为利,纯粹者十分稀少。
而小南岩的孩子们,如同雪山上的孤莲一般,无人染指,纯洁无瑕。
杜咏鸣这一刻发现,自己作为练武者,意义不在于提升自己的境界,也不在于天天闯荡天下,寻各路高手比拼,也不在于自己能否名声大噪。
而是在于自己的武术,能否为天下创造出一份价值,哪怕这一份价值微不足道,那也是值得的。
虽然教会他们武术,并不能影响到天下任何事任何人。但至少,他们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小南岩,这一切便值得,意义也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