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已过,雅沁昨日就见到了回到东陵郡的王大哥,王大哥告诉她,王大姐已经到了吴郡,在城西找到了一家转让的酒肆,虽然没有竹云轩宽敞,也只有二层,好在后院很大,可以储存需要美酒和粮食,租金也很低,很适合落脚,院中还有一棵寒梅,虽没有张氏泥人院中的桃花树娇艳,在冬日里也是寒香扑鼻。因为雪狼无处容身的原因,王大哥只能带它回去平川县,以后若是有好地方,再去吴郡也不迟,既然王大姐都同意了,雅沁也不好再挽留,只能让王大哥回了平川县。
既然一切都有了着落,竹云轩雅沁也已经安排妥当,钟离眛虽然年轻,兼顾着竹云轩和张氏泥人铺子也是游刃有余,戚婷儿也找到了自己的神韵,在舞台上不再一味的模仿雅沁,取而代之的是含情脉脉,舞姿也从惆怅变成了轻快,虽然没有雅沁惊艳,但来竹云轩的客人还是很多,短短几日,风头都盖过了彩伶阁,教习妈妈看着手中的五千两银子,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放戚婷儿离开。
钟离眛一早就到了张氏泥人,帮雅沁和范老把需要携带的东西都装进了马车,雅沁也把店铺的钥匙留给了钟离眛,虽然有些不舍眼前的这棵桃花树,但是聚散离别在雅沁看来早已习惯,现在也没有了父母离开时的愁苦,不过就是回头留恋的看了几眼,轻轻的这下一段花枝,带在了身边。
马车缓缓的离开了张氏泥人,虽然不知道吴郡的情况如何,但雅沁有种预感,这次的选择绝对不会错,自己的目标也很快就会实现。
马车很快就到了东陵城门,芸曦和芸晴姐妹早就在那里等候,身后还有一辆马车,上面摆放着吴家商队的旗子,芸曦答应雅沁的事情早就准备妥当了。
雅沁看到芸曦已经到了,立刻下了马车,走到芸曦面前,二人没有言语,但眼神之中只有对方,还有晶莹剔透的泪珠悬挂。雅沁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芸曦,眼泪也不停的落下,芸晴在一旁看着两人,虽然知道雅沁要远行,但却不知为何会如此伤心,既然这么伤心,又为何要决定离开呢。
芸晴看着紧紧拥抱的两人,说道:“雅沁,既然你这么舍不得姐姐,就留下来吧,吴郡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一定要去。”芸曦开口道:“我妹妹不懂事,不要在意,我也舍不得你,我知道你已经决定了,所以我不会留你。”雅沁点点头,说道:“芸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应该还会见到你吧,真不想离开,但是不得不走。”芸曦止住了眼泪,笑着说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当然会再见,而我觉得不会很久,下次吴郡有生意我会让父亲交给我的,到时候过去看你就好,这里还有竹云轩,如果吴郡那边站稳了脚跟,你也要经常回来看看的,免得被人鸠占鹊巢了。”雅沁破涕为笑,说道:“芸曦,怎么你现在还对戚婷儿有那么深的敌意啊,她虽然八面玲珑,但本质不坏,不过就是受得苦太多了,想把握自己的命运罢了。”芸曦叹了口气,说道:“把握自己的命运,谈何容易啊,反正我是不可能的,只希望你和芸晴可以吧。”雅沁有些奇怪的问道:“芸曦,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原本芸曦不想解释,但芸晴心直口快的回答说:“就在昨日,父亲打算给姐姐招亲,姐姐原本不接受,后来父亲说什么天选之人降世什么的,反正我不懂,姐姐最后就答应了。”芸曦又流下了眼泪说道:“我肩负着家族的荣辱,而且父亲的相术我是相信的,既然天命将至,我也只能接受了,不过好在芸晴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父亲也说不会干涉,现在就是你了,一定要遵循自己的本心,不要像我这样。”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雅沁有点不想离开了,她怕芸曦被欺负,芸晴还小,到时候没人能帮她。芸曦感受到了雅沁的犹豫,缓缓的说道:“你不用担心,我若是不同意,谁也不能勉强我,即便是父亲也不行,况且我的心愿是站在那最高处,若代价是舍弃这身躯,我也是在所不惜的,你不必担心,在吴郡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既然芸曦这么说,雅沁只能点点头。
芸曦放开雅沁,指着身后的马车说道:“这里有五十面吴家商队的旗子,原本我还想要更多,兄长说已经不能再多了,怕数量太多会影响吴家,若是不够,以后我再想办法吧。”雅沁摇摇头,说道:“五十面已经足够了,怕你兄长压力也很大,虽然通行公文上没有说明数量,但太过庞大也会引起内史衙门的注意,对吴家不利,芸曦,我走了,若你大喜,一定要通知我啊,必会带厚礼前去的。夫婿是一辈子的选择,芸曦,一定不能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妥协啊。”芸曦笑着点点头,说道:“我明白,如果自己厌恶,就算是皇后我也是不稀罕的,快走吧。”雅沁点点头,不舍的回了马车。
雅沁打开马车布帷向后望着,直到完全看不到东陵郡的城门,还不愿收回自己的目光。范老实在看不下去了,对雅沁说道:“就像芸曦说的,既然如此不舍,又为何非得离开了,既然选择了离开,又为何如此不舍,扭扭捏捏的,像个什么样子啊。”雅沁也知道这样不对,但总是情不自禁,面对范老的质问,也只能不舍的放下布帷,缓缓的低下头。范老叹了口气,说道:“你的这个性子啊,若我和王婆子离开,你该怎么办啊,芸曦说的没错,你必须得找个依靠才行,但你一定得找个真心的。”雅沁有些着急的问道:“范老,你和王大姐要离开吗?这是为什么啊。”范老缓了缓回答说:“老夫和王婆子为何要离开,只是我们年纪大了,迟早会离开的,你这姑娘也太单纯了些。”确实,生老病死是无法阻止的,雅沁只希望这一天能够晚些到来。
经过两日的行程,雅沁感觉骨头都要碎了,她的表现比范老还痛苦。看着雅沁看破生死的表情,范老笑着说:“雅沁啊,你怎么比我这老骨头还弱啊,虽然是姑娘,但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太弱了,你再看看人家芸曦,身体还不如你呢,一千多里奔驰去东郡,也不像你这样啊。”雅沁喝了口水,压制了一下想呕吐的冲动,说道:“范老,我坐马车就想吐,这个是天生的,再说了,人家芸曦有樊哙驾车,那技术比夏侯婴都不差多少,我们这马车哪里比的了啊。”范老点点头,说道:“这确实是个原因,那你以后可以找个驾车好的夫婿啊,这个标准应该很容易找到。”雅沁现在根本无心与范老玩笑,只能更加忧郁的靠在马车的软垫上。
车夫听到她们在吐槽自己的技术一般,没好气的说道:“你们想再坐也没机会了,吴郡到了。”这话仿佛救了雅沁的命,她立刻坐了起来,打开布帷,果真,眼前出现了一座城门,虽然没有东陵郡的高大,也是宏伟不凡,城门正中写着吴郡二字,雅沁激动的喊到:“终于到吴郡了。”马车颠簸了一下,范老一把拉回了整个身体都快飞出车外的雅沁,说道:“小心些啊,也不知道你在激动什么,不就是吴郡吧,坐个马车也能让你这么兴奋。”雅沁有些不好意思,羞红了脸,轻声说道:“多谢范老。”刚才若不是范老拉了她一把,一定会飞出去的,要是这样,吴郡之行可就要提前结束了。
王大姐算准日子,早就到了城门口迎接,刚才雅沁的样子也吓了她一跳,立刻跑到了马车前,对着车内喊道:“雅沁,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啊,要是掉出来,那还了得,已经到了吴郡,你要是不想坐车,就和大姐下车走走吧,城西也不远。”雅沁听到王大姐叫自己,立刻跳下了马车,激动的抱住了王大姐,开心的说道:“终于见到大姐了,大姐可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周围路过的人群都看着二人,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王大姐大呼不好,立刻推开了沉浸在相逢喜悦中的雅沁,拿起手中的斗笠给她戴上,小声说道:“你啊,在东陵郡就引来那么多人围观,这吴郡可不比东陵郡,你的容貌会带来许多麻烦的。我之前听芸晴提过,芸曦落难经过苏州的时候,不过就是想看看明月断桥罢了,引来了不少污言秽语,以后出门,这个都要戴好了,在吴郡我们可是人生地不熟,千万别惹麻烦才好。还有啊,我们才三日未见,你根本就不是想我了,是不是觉得大姐驾车技术不错啊,看你这小脸煞白,肯定是晕车了,我们回去吧。”雅沁也看出了周围有不少人的眼神都是不怀好意的,她只能紧紧的跟着王大姐,周围的人们有不少不愿放弃,一直不近不远的跟随着二人,直到发现她们是去城西,才很不情愿的离去。
雅沁发现跟随她们的人都已经四散离去,有些好奇的问王大姐:“大姐,那些人怎么到了城西都离开了,若这里有什么妖魔鬼怪,那竹云轩的生意可怎么做啊。”王大姐笑着回答说:“确实是有妖魔鬼怪,但只是有歪心思的人怕它们,我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的,忧郁吴郡郡守是个贪财的人,好人都难有活路,这里的土豪乡绅欺压良善,慢慢的,这里的人就变了,坏人很多,但城西他们是不敢去的,因为那里有项家庄,说这项家庄少主项云是这吴郡城西的主人也不为过。”项云这个名字雅沁觉得有些印象,好像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反正不重要,自己不过就是来做生意的,当地豪族不要招惹就好了,也没必要刻意去结交。
进入城西的区域,这里的店铺很多,也不像其他地方,天色略微暗淡就已经打烊歇业,这里的店铺依旧红火,街上还时不时有统一衣着的男子巡视。
王大姐知道雅沁好奇,解释道:“我也是前两日租下这里的时候才知道,城西由项家庄管理,每月只需缴纳五两银子,庄里就会提供保护,生意可以做到深夜,入夜以后也只有城西的店铺没有打烊。”雅沁还有些不解,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大姐租的地方如此便宜,大家应该都来城西做生意啊。”王大姐回答说:“开始的时候我也是不解,后来租给我的人知道我是开酒楼食肆的才愿意租,他告诉我,城西虽好,但是只能做酒楼食肆的生意,因为郡守要抽五成,生意难做,家家户户都自己酿酒,很少有出来饮酒的,你看这街上,虽然灯火阑珊,但是客人很少,多半就是这个原因了。”雅沁已经了解了吴郡的现状,看来要想生存下去,只能像芸曦说的那样,必须结交这项家庄的少主了,通过河道运输货物进出,才能生存下去。
到了酒楼,范老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雅沁留王大姐在自己的房间,说道:“大姐,芸曦之前提过的事情你了解吗?如何才能见到这项家庄的少主。”王大姐摇摇头,说道:“这个我也问过了,大家只知道是个伟岸的少年,但都没见过,只是他的朋友经常出来喝酒,或许是个机会。”雅沁想了想,说道:“那我们就通过他的这个朋友入手,但大姐也知道,刻意逢迎的事情我是做不出的,只能让他主动帮助我们。”王大姐点点头,说道:“这个我明白,我们雅沁小姐那是何人,怎么能逢迎这些人呢,要逢迎也是逢迎大姐我啊。”雅沁有些没反应过来,王大姐推过一个茶杯,笑着点点头,雅沁明白了,恭恭敬敬的给王大姐倒上了一杯茶,二人相视而笑。
雅沁问道:“大姐,吴郡的情况我不了解,这竹云轩要多久能够开业。”王大姐想了想回答说:“应该很快,今日我已经订下了牌匾,过两日就能做好,桌椅什么都是现成的,只是我们卖什么是个问题。”雅沁胸有成竹的说道:“既然吴郡产酒,那我们就卖酒,说不定还能做出更好的醉花荫呢。”王大姐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明日你好好休息,我去城西采摘一些鲜花回来,记着,即便是白天也尽量不要离开城西,若是出门也戴好斗笠,最好就不要出门。”刚才的情形雅沁已经领教过了,难怪女子多半都留在闺阁之内,出门确实会很危险。
时辰已经不早了,一路颠簸,雅沁也很疲倦,王大姐帮雅沁睡下,也关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