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见众人来到后，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咳嗽了两声，介绍道：“卫策，你们现在应该记得这个名字。”
    黑影微微向众人颔首。
    而众人则是深深鞠了一躬，他们不管是从大唐的臣子的角度，还是从个人的角度来说，面对这样一个大唐的悲壮的传奇人物，表示一下尊重都是应该的。
    知道了眼前模糊的黑影是卫策，柳寻心中充满了震惊，这位可是逝去的传奇，疑惑随之而生：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联想到城中幻阵，答案呼之欲出：这是幻象。
    但还是有地方很奇怪，这位和妖魔一点边都不沾，为什么出现这样一个幻象？
    他有些想法。人族妖族打了几百年，你杀我，我杀你，互有胜负。人族有统治妖族的时候，妖族也有统治人族的时候，然后因为生灵不可避免的需求，两族打着打着彻底混在一起了。
    几百年混战打到最后，人带着妖打人，妖带着人打妖的情况更是屡见不鲜，因此现在大唐其实是人妖混存的状态。
    那么黑影的存在就很好解释了，城内有人怕妖，自然也有妖怕人，不过因为大唐终究还是人的世界，城内人多一些。
    所以这是他头次见到“妖的恐惧”。不过他隐隐感到自己的猜测差了些什么。
    柳寻猜对了一部分，真实的情况要更为复杂。哪怕见识过了张玄丧心病狂的手段，本质上柳寻还是一个单纯的青年木灵，在木灵之地这样的宝地成长的他，对世间的黑暗还是了解太少。
    世界上没有人只会怕人，妖只会怕妖的道理。
    人也会怕人，这种恐惧有时更甚于妖。
    特别是人和人之间存在庞大的利益竞争的话，有些人会因此怕得睡不着。
    这些人比妖更妖，他们将一些东西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张玄的所有徒弟，除了大手以外，几乎不会意识到卫策的死有蹊跷。
    一个骠骑大将军，怎么能被敌对势力简单的活活围死呢？
    围死一个可以是巧合，围死一家子怎么看都不对劲。
    因此，卫策的幻象出现，本身代表着一些极其令张玄愤怒的人存在，尽管他早有准备。
    抛开这些，这个幻象的出现也是一个奇迹。一个心肠歹毒的老龙，用疾病的传播收集生灵生命，用以启动幻阵，引发妖乱，却招来了妖乱的终结者之一。
    从这个角度看，还有些令人忍俊不禁。
    在张玄亲自介绍完卫策，众人有所感触时，道观中小和尚的金身动了。
    一时间道观内充满佛性的金光大放，虚空中有经文的诵读声传来，慧明身上的慈悲之意愈发浓郁。
    那佛光接触到黑影后，没有将黑影驱散，反而像油泼进了火中。黑影大涨，然后凝实，原本模糊的黑影竟变得清晰了些。
    众人不得不赞叹卫策个人意志的强悍，身为自恐惧中诞生的幻影，不怕佛光的去妄效果，反而借此凝实自身存在。
    这意味着他生前意志极为坚定，哪怕是恐惧的幻影也不能扭曲，依然坚持己道，甚至凭借这样的存在得到佛光助力。
    当之无愧的“英雄”。
    不一会后，佛光收进慧明体内，金身也随之褪去。
    小和尚还是那个小和尚。
    慧明看到黑影也愣了一下，竖着手掌深深鞠了一躬。
    张玄看到徒弟们都如此尊敬黑影，比他们尊重自己都更感到开心。
    小和尚起身后严肃向张玄表示，城内有第四境的不速之客混进来了，护城大阵恐怕也被动了手脚。
    张玄挥挥手表示无妨，这些他已经知道了，他差不多也处理好了。
    柳寻如梦方醒，他突然想到，他们这几天好像忽略一个极为可怕的存在。
    因为张玄的到来，他们下意识的就将这个问题丢给张玄了，相信他一定的解决。
    但是他这几天都和他们在一块搞考核，压根不像是在管的样子。
    他担忧的问：“放着那个第四境的怪物在城内不管真的可以吗？”
    张玄咬牙：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这几天排这么紧凑，就是想给他找点事干，忽略龙源的存在，毕竟解释起来有点麻烦。
    总不能说这条老龙本来就是来找你的吧？
    不过还好，柳寻虽然直觉敏锐，但没有问到最关键的地方。
    那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一切的真相。不过，过几天，等自己解决完一切，就能让他知道他多梦的缘由了。
    张玄想：只是问为什么不管的话，好像说实话也行。
    他解释道：“他是来找三十年前的仙界遗宝的。”
    “三十年前？”柳归捕捉到了这个特殊的时间，和他们被种下是同一年。世间有很多巧合，但这次涉及到仙界，她的直觉告诉她没那么简单。
    “所以找到之前他是不会动手的。”
    柳寻还是疑惑：“为什么？”
    张玄反问道：“你觉得他要是想动手的话，城内会是这个样子吗？他可是与我不相上下的第四境！”
    柳寻还是觉得不对劲，以他对张玄的了解，不应该放对方这么顺利的执行计划吧？
    看着柳寻怀疑的眼神，张玄黑着脸说：“我又不是神仙，也有失手的时候，他苦心积虑那么久，被他得手了不行？”
    “幻阵发动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阻止不了他了。我明他暗，大家修为相同，跟他玩捉老鼠的游戏没有意义。”
    他还是决定把话说得明白些，省得他们瞎猜：“这是条老龙，多半寿数尽了，指望靠仙界遗宝更进一步。”
    “因此，他对这东西势在必得。但又因为他太老了，老到他懂得害怕，看到自己的子孙有些怜悯，知道不能把事做绝。他害怕自己会失败，所以做事畏畏缩缩。”
    “七星杀阵因为我的因素布不下去，完全可以换成别的杀阵，但他又害怕把大唐得罪死，索性改成了幻阵拖我时间，他好去找宝贝。”
    “可惜他注定一无所获。”
    “因为东西就在我的身上，或者说部分是在我身上的。”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他还是杀人了。”
    “他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大妖，在他熟悉的岁月里，这些人命什么都不是。”
    “而我……发觉晚了，这是我的失责。”张玄瞬间老去不少，声音里满是愧疚。
    “但他也只敢杀这么些了。真逼急了我们，我们大不了也躲起来，去海里杀他子孙。而他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那时候他更麻烦，他拖不起。”
    “这是一个脆弱的平衡，所以我默契的不去管他，他默契的不再动手。”
    “而我既然露面了，过几天他搜完全城，找不到想要的，自然会来找我。”
    “我只需要等他来就行了。”
    “你们这几天也不会有别的事了，可以好好在道观里休息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