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翻越阿尔卑斯山,抵达小城库内奥后,安德鲁一连数天都没有动身赶路。那是他逗留此地,只为等待在都灵的塔里安回来。
就在一周前,撒丁-皮埃蒙特已年过七旬的老国王,维托里奥·阿梅迪奥三世因病去世,举国悲伤。
这位阿梅迪奥三世在1773年继位之后,一直致力整顿官僚及军事两方面,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赢得了不少国民的好感。
然而在法国大革-命爆发后,撒丁却在奥地利与西班牙的怂恿下,选择对抗共和国。哪怕是在西班牙正式与共和国媾和后,撒丁依然在英国与奥地利的支持下,继续与强大法军保持着军事对抗。
今年上半年,拿破仑带领的意大利军团接连在蒙特诺特战役、米勒西米欧战役及蒙多维战役中打败了奥撒联军。
最终,面临法军兵临城下的维托里奥·阿梅迪奥三世,不得不签署了丧权辱国的《巴黎条约》及退出第一次反法同盟。
不仅如此,这份《巴黎条约》亦令撒丁王国失去在意大利西北的萨伏依公国及尼斯。不久,急火攻心的撒丁国王因脑溢血而病倒在床,熬到10月中旬才撒手人寰。
收到撒丁老国王病逝的消息后,还在尼斯的安德鲁随即以国家元首的身份,委派塔里安作为共和国的外交特使,前往都灵吊唁刚刚过世的撒丁国王,并会见新国王维托里奥·阿梅迪奥三世的长子,卡洛·埃马努埃莱四世。
事实上,安德鲁的一个目的,是让塔里安细心观察撒丁新国王对法国特使的反应而已。
尽管穿越者已经知道无论是现在45岁的埃马努埃莱四世,与其37岁的亲弟弟,未来的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一世,都属于反对法兰西共和国的保守派君主。
在另一时空中,为了应对法军的威胁,撒丁的新国王埃马努埃莱四世效仿共和国颁布了《普遍兵役法》,实施普遍义务兵役制度,使民兵制度与正规军队有机结合。
这一改革不仅调整了民兵组织结构,还加强了他们的训练,使得他们在战场上变得更为强大。由维护地方治安扩展到支援正规军,民兵成为撒丁王国军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以至于在1798年的法撒战争中,儒贝尔指挥的意大利军团在攻占皮埃蒙特时,付出了比起1796年战争更为昂贵的代价。
一旦塔里安带回来的消息,充分印证了安德鲁的“猜测”,那么法兰西的独-裁者必将促使埃马努埃莱四世,成为撒丁王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国王,没有之一。
这就是安德鲁为什么要将近卫师团和第九军带到意大利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仅如此,安德鲁还通过塔里安,旁敲侧击的询问未来的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一世是否愿意将他的大女儿,年仅4岁的玛丽亚·贝亚特丽切·维托里亚·朱塞平娜,与安德鲁的双胞胎私生子中的老二,即将满2岁的路易斯订婚。
去年的时候,安德鲁还计算将在中南德意志的法兰克尼亚(弗兰肯)建立一个大公国,扶持二儿子路易斯上位。
然而,待在波斯坦王宫的弗里德里希·威廉二世在看到法兰西军队如砍瓜切菜一般,歼灭了20多万德意志联军后,这位迈入风烛残年,但依然有着相当政治智慧的普鲁士国王,其心态也很快发生了变化。
8月份的时候,一名普鲁士密使带来了威廉二世的亲笔信,后者明确告知安德鲁,普鲁士已不再支持法兰克尼亚公国的建立,也告诫法兰西第一执政官不要让法军入侵哈布斯堡的核心统治区域。
威廉二世的出尔反尔之举,令安德鲁一度恼羞成怒,将房间里所有能看到的坛坛罐罐,全部都“卖了个精光”。
看着满地的破瓷烂瓦,安德鲁很快就冷静下来。
的确,有了大量近代高科技开挂,以及无所不知“懂王”的加持,法国-军队在德意志战场上的表现过于耀眼,在令军事评论家们大跌眼镜的同时,也让各国君主对安德鲁和共和国心怀恐惧。
如果设身处地的站在威廉二世的立场上来看,安德鲁也会对自己生出警觉之心,担心变成下一个“太阳王”。那是安德鲁从不掩饰他对黎塞留公爵和路易十四的钦佩。
仔细想来,威廉二世的密函并非最后通牒,更像是一种提醒或警告。那是在普鲁士和霍恩索伦家族,安德鲁的敌人并不少。
在彻底肢解奥地利,击败或是安抚俄国之前,安德鲁绝不会在德意志地区开辟第二战场。
在权衡利弊得失之后,忍辱负重的安德鲁最终选择了主动退让,他下令法军严禁进入哈布斯堡的核心领地,将进攻的重点放到了远离德意志地区的意大利半岛。
同样也是基于上述的缘由,安德鲁才与符腾堡公国二王妃的卡塔琳娜勾搭在一起,并使其怀孕,准备以曲线救国方式,实现另外一个法兰克尼亚大公国。
至于现在,就只能先委屈一下老二路易斯。
之所以让路易斯与埃马努埃莱四世的大侄女玛利亚联姻,那是安德鲁知道撒丁王国的王室继承人,就是包括埃马努埃莱四世在内的三个亲兄弟,除了未来的埃马努埃莱一世与妻子生了几个女儿外,都没其他的合法子嗣,更别说男性继承人了。
如此一来,就给了安德鲁很大的操作空间。如果耐心足够大,安德鲁完全可以在十多年后,等到撒丁王国彻底绝嗣的时候,将儿子路易斯或是自己的某个孙子,一路扶植成为撒丁王国,或是意大利王国的王位。
没错,这就是哈布斯堡家族与霍恩索伦家族,扩充领地的一种传统操作。就是时间持续长,更需要极大的耐心。
事实上,安德鲁更为看中的是另外一点:那是新撒丁国王卡洛·埃马努埃莱四世,被流亡欧洲大陆的詹姆斯党,视为英格兰国王查理一世的最有资格的继承人。
换言之,在今后与不列颠岛的王位继承战中,安德鲁也有了介入英格兰国王继承权的一个不错的借口。
作为外交学院的高材生,安德鲁一贯信奉“战争不过是政治的一种延续方式”这一基本准则。因此,当他想要解决一个非常棘手的国际问题时,首先积极采取的是政治与外交等和平方式。
另一方面,执政官更相信“真理就在大炮的射程范围之内”。在政治外交努力的同时,他也会督促总参谋部拟定一个全面的战争方案,并做好相应的战争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简单来说,无论是外交,还是战争,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从1792到1794年,号称欧洲最强悍的数十万普奥联军,都不能打败简陋的法国革-命军。
直至今日,法兰西已彻底走出低谷,无论是军事力量,科技水平,还是经济实力,都比另一时空增长太多。
因此,单单从军事方面,安德鲁没必要在乎威廉二世和普鲁士的态度。但如果是英国+普鲁士+俄罗斯+奥地利,那就麻烦大了。
赢得过无数次重大战役胜利的拿破仑帝国,就是被可以输掉无数次但依然能够再度站起来的反法同盟,活活的拖死、累死。
即便是安德鲁竭力避免拿破仑帝国的各种昏招,包括吞并西班牙,进攻俄罗斯,以及执行“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大陆封锁政策等,同样会疲于奔命,国力和军力会被无限的消耗掉。
所以在德意志战争获胜之后,安德鲁就在反思如何彻底解决奥地利问题。
原来的计划,安德鲁是打算彻底征服哈布斯堡,瓜分其所有领地。在收到普鲁士国王的警告信后,他不再坚持这一点,而是决定效仿后世英国人在南亚次大陆的做法,分而治之。
首先,借助战争,竭力削弱奥地利的国力军力,令其颜面无存。并剥离哈布斯堡在德意志和意大利的领地、飞地;
其次,煽动匈牙利、波西米亚、克罗地亚与罗马尼亚等地的民族主义者,抛弃宗主国奥地利,继而赢得国家与民族独立;
最后,利用之前就存在的民族、宗教与领土问题,鼓动匈牙利、波西米亚、克罗地亚、罗马尼亚,与奥地利及各个附庸国之间,爆发军事冲突,无限制削弱哈布斯堡家族。
……
入夜时分,塔里安结束了撒丁老国王的葬礼,匆忙回到了小城库内奥,向执政官汇报他在都灵看到的一切。
此刻,进入浴室的安德鲁刚刚刮好了胡子。他往自己脸上洒些古龙水,然后浸入热腾腾的浴缸中。很快,整个浴室弥漫着一层雾般的水蒸气。
进入10月下旬,小城库内奥夜里的最低气温仅有3、4度。这个时候,安德鲁就喜欢浸泡在热水里,躺在浴缸中是他一天最平静放松的时刻。
等到水温开始变凉之前,安德鲁会高声叫来守在外面的秘书,给自己加上一些开水。
不过这一次,来得却是塔里安。后者拎着一大桶开水,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吓得安德鲁赶紧让对方放下开水桶。
“说吧,那位新国王贿赂了你多少好东西。”安德鲁打趣的问道,丝毫不介意自己春光外露,与好友坦诚相见。
塔里安随手将一把水勺递给了安德鲁,自己转身在浴室门口找了个靠背椅坐下。
“就是一批缅甸宝石和巴西钻石,据说是价值60多万法郎。不过,依照那些阔佬的尿性,其实际价值都要打五折。”
安德鲁笑了,说:“出差5天就有30多万法郎收入,非常不错了。存起来给你家的小热月,充当嫁妆吧。”
在塔里安随后的汇报中,他在都灵经历的一切,基本上与安德鲁的猜测大同小异。
新国王埃马努埃莱四世不仅颁布了《预备兵役制》,想着借助接受过严格训练的撒丁民兵,去弥补受严格限制的军队人数。
不仅如此,埃马努埃莱四世还婉言拒绝了安德鲁的代子订婚的请求,宣称其侄女玛利亚已经同摩德纳和雷焦公爵的第一继承人,未来的弗朗切斯科四世订婚。
“那个埃马努埃莱一世,哦不,是维托里奥有什么态度?”安德鲁眉头一皱,再度问道。
塔里安回应说:“事实上,我的巴西钻石就是新国王的弟弟送来的,他小心翼翼的告诉我,玛利亚的婚礼可以从长计议。”
很快,安德鲁笑了起来。
“非常好,你明天就返回都灵。未来几天内,我会让军情局的人在都灵等地散播谣言,就说维托里奥不满哥哥对法国的恶劣态度。然后,你据此逼迫埃马努埃莱四世退位,让贤于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一世。嗯,你也顺便告诉那位我的亲家,等到明年,摩德纳和雷焦公国就将不会存在了。”
“如果埃马努埃莱四世拒绝退位呢?”塔里安追问道。
独裁者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会让贝西埃尔带领1.5万近卫军,携带30门攻城火炮,驻防于都灵城外。必要的时候,第九军的2万人也能在72小时之内赶来增援。”
安德鲁在德意志战场尚且有所顾忌,不敢为所欲为,可一来到意大利奶牛的地界,那是真理只在火炮射程之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