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批跟随联军士兵登陆卡兰茨奥赫海滩的,众多英国高级军官中,就包括身为登陆舰队副指挥官的纳尔逊。
当然,作为战败之将的纳尔逊能够获得这个职位,全靠曾经的老上司,舰队司令杰维斯上将的鼎力支持。
1795年的时候,杰维斯就任英属地中海舰队的司令官,而海军上校霍雷肖·纳尔逊就是他麾下的一名得力干将。
这两年时间里,以“刺头”着称的纳尔逊屡次违背海军上将的命令,擅自出击。尽管在战斗中,击沉与俘获了多艘法国-军舰,赢了不少漂亮的战绩。
但与此同时,纳尔逊的鲁莽行为,也给舰队作战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混乱。然而司令官杰维斯上将,却始终以宽容心态对待之。不仅保举纳尔逊晋升海军少将,还一度任命后者为英属地中海舰队的代理司令官。
不得不说,纳尔逊非常的幸运,在他的仕途之上有着无数贵人的提携与帮助。
这其中,就包括最初的萨克林舰长(叔父)、胡德上将、杰维斯上将与帕克上将,使得这个脾气非常大,并习惯于顶撞上司,甚至越级打小报告,违背作战指令的海军天才,还能一路晋升到中将,并获取了一个子爵的爵位。
即便是一直不怎么喜欢纳尔逊的帕克爵士,也最终选择了牺牲自己,继而揽下哥本哈根海战失利的全部责任,好让纳尔逊等一干部下逃过一劫,能够拥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
等到自己的双脚踏上松软沙滩的那一刻,纳尔逊感觉这里实在太安静了,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战场,而是一场身穿红蓝制服的军人们,来到荷兰的一次武装旅行。
在纳尔逊看来,唯有舰船与炮台之间的隆隆炮声,军官们的呐喊声,伤兵的呻吟声,破裂木板的嘎嘎声,以及燃烧的桅杆,还有破乱不堪的帆布砸下来时造成的混乱情景,才是男人们的真正战斗。
而等到战斗胜利之后,英勇的人就应该享受各种好听的赞美之词,那些说着奉承话的,包括大腹便便的有钱人、佩戴珠链的市长、故作笑态的华丽女士,以及戴着文明帽的高贵绅士……
然而,上述的一切在哥本哈根海战之后就变了味,奉承者全部变成了憎恶自己的暴徒,他们曾经一遍又一遍的诅咒将英国海军引入失败深渊的两位战败将军,帕克上将和纳尔逊自己。
幸好,老好人帕克以牺牲自己为代价(不光荣的退役),让纳尔逊重新有了奋斗的机会,只是他给情人埃玛的承诺不幸落空了。
半年前,在出征波罗的海的时候,已正式成为快乐单身汉的纳尔逊,承诺要给埃玛母子一栋漂亮的“农庄”作为定居之所,以此来躲避伦敦保守人士,对于汉米尔顿夫人的各种流言蜚语。
这里的“农庄”指的是在墨屯的别墅。
事实上,这座别墅几乎很难叫做“农庄”。然而,纳尔逊仍然坚持在写信的时候使用朴素的乡村语言。
墨屯别墅早在一个世纪之前就已修建,建筑规模并不是很大,是一位乡间绅士的住宅。但它离海德公园很近,乘一个小时的马车便可到达。
墨屯别墅里面的各种生活陈设,一应俱全,可谓是拎包入住。周边还包括大片漂亮的土地,以及一条小河和一口池塘。
房主最初的对外报价是1.1万英镑,给予纳尔逊是9千英镑(约23万法郎),价格算是非常公道了。只是这笔钱在18世纪晚期相当可观,而离婚之后的纳尔逊的财力几乎难支。
不过,鉴于纳尔逊子爵是英国的海军英雄,出售者决定给予对方4个月时间来筹钱。
因为等到了那个时候,波罗的海远征舰队就可以变卖缴获的所有战利品,作为舰队副指挥官的纳尔逊至少可以获得5千英镑,再算上王室与军队的奖励,总收入9千英镑也不是什么问题。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随着漫天飞舞的燃烧弹,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场景,最终烟消云散,化为灰烬。至今,即将临产的埃玛依然躲在伦敦市区的一个小公寓楼里,忍受他人的指指点点。
每当想到这里,纳尔逊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他不由自主的微微弯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略带咸味的海风。等到再度抬头之际,他加快的脚步,独自朝着防波提上走去。
很快,一些士兵嘻嘻哈哈的欢笑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纳尔逊举目张望,自己周边除了身穿红制服的英国步兵,以及蓝制服的瑞典士兵外,而在不远处,还有七八个站在防海堤道上面,看热闹的尼德兰农夫。
很快的,一名返乡的荷兰贵族军官走了过去,挥舞着手中皮鞭,趾高气昂的命令这些农夫为他搬运登陆艇上的大件行李。
然而,表情木讷的尼德兰农夫看了看流亡贵族,发现对方丝毫没有掏钱的举动。随即,失望的农夫们就朝地面猛吐了一口浓痰,然后扭头就跑,气得荷兰贵族就要掏枪射击,却发现没有填装弹药。
见状,围观的英国士兵和瑞典士兵一个个乐不可支,哈哈大笑,没有谁愿意帮助这个不愿意花钱的荷兰吝啬鬼。
“纳尔逊将军,来乘坐我副官的马吧!”
熟悉的声音是从身后传来,不用转头看,纳尔逊就知道来人就是约克公爵(弗雷德里克王子),英国远征军地面部队的司令官。
纳尔逊接过公爵副官送来的战马缰绳,点头致谢后,便纵身一跃,坐稳于马背上。显然的,这位海军中将的马术也是非常不错。
“我听说,你一直反对这次远征荷兰?”约克公爵是慢慢靠近了,低声说的这句话。
“没错!请恕我直言,这里太安静了,法国人不可能不知道我们会在荷兰登陆,一定会有应对措施,就像……”在说到这里时,纳尔逊似乎回想到一些终生难忘的场景,一时间头疼欲裂。
“那只是一个意外!”约克公爵言不由衷的解释说。
纳尔逊猛地抬起头,一字一句的回应说:“不,司令官阁下,哥本哈根海战绝不是意外,而是法国人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这是一位英国医生告诉纳尔逊的一句至理名言。只是医生没有告诉他此话的出处。
那是“懂王”安德鲁,在法国一本医学杂志上说过的话,他强调可以使用“暴露疗法”来治疗一些场景恐惧症。只是效果,因人而异罢了。
英国陆军元帅继续追问道:“所以你坚持认为,大英帝国应该重返地中海,在保卫直布罗陀要塞的同时,还要继续封锁法属地中海舰队与土伦港,伺机夺回那不勒斯王国与西西里王国的控制权?
但你是知道的,想要继续控制那不勒斯,就意味着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结束80多年后,我们需要与西班牙王国重新开战。你不认为帝国的敌人太多了一点吗。”
纳尔逊点头回应道:“七年战争的时候,我们也是联合普鲁士对抗整个欧洲,但同样是赢得了胜利。我们甚至夺取了包括魁北克,法属印度在内的,法国绝大部分的殖民地。”
“普鲁士不是奥地利,安德鲁的独-裁共和国也不是路易十五的法国。”约克公爵听后摇了摇头,出言提醒着对方。
尽管是最坚定的盟友,但英国上位者普遍都不看好哈布斯堡家族,从1794年以来,差不多是屡战屡败,前后已损失了40多万军队。
而腓特烈大帝时代的普鲁士,即便是被法普俄三国联军狂揍,先是丢了东普鲁士,后主动放弃了首都柏林,形势一度岌岌可危,但其国内极少有叛乱发生,民众依然在支持国王和军队。
反观奥地利这边,发动暴动的波兰军民几乎围歼了奥地利兵团,还伺机收复了所有的奥占波兰领土,为此波兰人组建了一支拥有8万兵力的自由军团;
此外,法国-军队也在近期公然宣称,会遵从统帅部的指示,在半年内将波西米亚的北部地区,陆续交还给捷克的民族自治政-府;
如今,在斯洛伐克、在匈牙利、在克罗地亚等地,当地的自由派分子(布尔乔亚与小布尔乔亚),已经与投靠法国的武装反抗者合作,意在推翻哈布斯堡王朝支持的本地大贵族统治。
为了改变这一切,身为英国陆军元帅的弗雷德里克王子,属于最积极出兵开辟第二战场的高层人士。
“因为一旦让安德鲁统一了整个欧洲,最终倒霉的就将是我们英国人,那个法兰西独-裁者会调动大陆的所有资源来残害我们”。
说这番话的,是一名叫古德拉斯(爵士)的新议员,据说还是下一任海军大臣的亲戚。
此人在议会下院发言时,对小皮特首相进行了猛烈抨击。抨击英国内阁无视帝国最坚定的奥地利盟友,正在遭遇万恶法国-军队的攻击、蹂躏、蚕食,甚至是灭亡,却始终无动于衷。
对于约克公爵的话,纳尔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他说:“我的殿下,您可别忘记了,无论是普鲁士,还是俄罗斯,它们并没有与法国缔结真正的军事同盟协议。而依照外交法理,上述两个欧洲列强可以随时反水,重新加入到反法阵营之中。
尊敬的元帅阁下,最近我忽然喜欢上了泰晤士新闻报,因为他们报道的消息及时而准确。比如说,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二世已病入膏肓,一旦他去世之后,柏林的外交策略一定会进行大调整。毕竟,大波兰问题是普鲁士、波兰与法国之间绕不过的障碍。
在俄罗斯方面,尽管保罗一世身体健康,但泰晤士报的记者已在大胆预言,这位性格冲动,做事不计后果的俄国沙皇,一定会步入他父亲彼得三世的后尘,被人暗杀。
所以,我的看法就是保持耐心,继续等待。等着普鲁士与俄罗斯的掌舵者换人,而上述两国的新任年轻君主一定会向安德鲁法国提出独-裁者无法容忍的要求,所以,欧洲大陆又将重燃战火。
损失区区一个奥地利算什么,即便是整个哈布斯堡王朝灭亡了,对我们更加有利,反而会激发起普鲁士与俄罗斯的两国民众担忧情绪,继而会主动向我们积极靠拢,对抗独-裁者的法兰西。”
纳尔逊的这一番长篇大论,令约克公爵一度刮目相看。
但很快的,他知道面前的海军中将不过是在“拾人牙慧”,故意将《泰晤士报》的评论员文章搬抄过来,只是发泄小皮特首相与海军大臣,拒绝了纳尔逊的建议,那就是带领英国舰队重返地中海,制霸地中海。
所以在最后,约克公爵决定将自己听到的内容,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拒绝发表任何个人评论,以免被纳尔逊带偏了。
“抱歉,纳尔逊将军,我要去指挥帝国的勇士们了。”
说着,这位陆军元帅随意的行了军礼,随即领着一干侍从官策马离开,留下海军中将一个人骑着马,在海风中凌乱了心情。
总体来说,英瑞联军在荷兰卡兰茨奥赫海滩的登陆当日,还是非常成功的。整个行动中,不仅没有损失一名士兵,还得到了一个完好无损的海尔德要塞。
只是在第二天凌晨,一群逃跑的战俘已经放水淹没了周边地区,导致联军不得不沿着堤道推进,接下来的情况变得不太美妙。
英军是在日出前两小时开始进攻,而且每个纵队都安排了一个连的猎兵(类似法国的散兵),作为先头部队。
最开始的时候,推进顺利,行进速度也相当快,荷兰守军基本上都是一触即败。
然而,随着天色阴暗、地形陌生、缺乏向导,积极推进速度过快等各种因素,导致英军的各个团、营陷入混乱,它们都搅在了一起。
除此之外,英军和瑞典军队的距离也被拉得太大了,因为后者不仅攻击时间较晚,而且推进更为缓慢。
不过,令联军指挥官约克公爵更加难受的大麻烦,还在数十公里外的阿姆斯特丹那边等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