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军针对普军的炮兵阵地,准确的说,是其炮兵阵地后延数十米外的树林区域,发射了三轮火箭弹,直接形成了覆盖式打击,前后相隔的时间不过10分钟。
第一轮火箭弹都是分散着落入树林间,继而爆炸,迸射出大量难以扑灭的火苗,点燃了周围的树叶与树枝。见状不妙,普军官兵就想着要将弹药车从这片危险区域里拖走。
然而,爆炸产生的巨大声响,以及树林间燃烧的大火,吓得众多驮马惊慌失措,它们在竭力挣脱缰绳的束缚后,便四下奔逃。
由于失去了畜力,在军官的催促下,普军士兵也只好使用费劲的人力,想要将重达近一吨的弹药辎重车,推出树林。与此同时,这些士兵还要提心吊胆的,拍打溅落于弹药车上的“恶魔火苗”。
可即便如此,树林间依然有一些弹药车运气不好,被那种“恶魔火苗”成功点燃,继而引发殉爆,以至于推车士兵的残肢碎片都被炸上了天。
不过,未等幸存者在痛苦哀嚎,法军的第二轮火箭弹已经袭来。于是更多的树木被这种几乎是无法扑灭的燃烧弹点燃,冒出的滚滚浓烟,让拽拉辎重大车的士兵瞬间迷失了方向。
更可怕的,是越来越多火箭弹的爆炸声,弹药车的殉爆声,以及战友们在临时前的惨叫声,令他们魂飞魄散,犹如身处地狱深渊。
不久,就开始有少数士兵受不了这种肉体与心理上的双重折磨,继而丢下弹药辎重车,不顾一切的朝树林外逃命。
很快的,大部分士兵也都纷纷效仿,就连执勤的军官也不再弹压了,被裹挟着,逃出这一座恐怖树林。
不得不说,这些能够当机立断,迅速逃离灾难现场的士兵,都属于幸运儿。那是等到法军第三路火箭弹袭来时,在一阵西南风的助推下,火势愈发猛烈,火龙在林间越发肆虐,势不可挡。
很快的,整座森林已彻底沦为一片火海,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吞噬了里面的一切,包括近百辆弹药辎重车,还有那来不及逃离的,一百多名忠于职守的普军士兵。
此刻,身为炮兵指挥官的米夫林将军,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哪怕他的脸庞被吹来的炙热气体烫得通红,却依然呆呆站在原地,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的念叨着什么。
一名指挥炮兵将所有火炮做紧急转移的少校军官,发现了在林火边缘一动不动的炮兵指挥官。见状,少校急忙上前,将米夫林将军带到安全地带,还将自己的水壶递给了上司。
经过部下的好一阵呼唤,米夫林这才缓缓抬起他那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接着又不听的念叨说:“是的,我真傻,真的,我当初就应该相信布伦瑞克元帅的劝告!”
无论此刻的米夫林将军如何虔诚的忏悔,都已无法再做弥补。
那是普军炮兵现有9成以上的弹药,都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已经损失殆尽。
顺带的,还有5门火炮遭遇到火箭弹的直接轰炸,造成不同程度的损毁,至少是短时间内无法继续发射弹药。
当然,普军炮兵还有一批备用的弹药辎重车,只是目前还拖在整个军团的尾部。即便这些军火车辆侥幸越过拥堵的公路,但也需要耗费两、三个小时才能送到前线。
但显然,镇守黑克林根的法军指挥官达武,并不打算给普鲁士人太多的时间了。
就在法军借助火箭弹摧毁炮兵的弹药车的时候,正指挥步兵师准备从正面进攻黑克林根的奥朗格将军,亲眼目睹了这一过程。
此刻,这位普军师长脸色变得惨白,那是他清楚,如果法国的那数百枚火箭弹打到自己头顶,整个师团也许会损失三成、四成,甚至更多的兵力。
最为糟糕的,这种只允许法军打过来,而普军无力反击的强悍武器,已令在场万余名官兵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
也难怪施密特将军在之前的战事中,在见证了布吕歇尔和他的骑兵纵队,遭遇法国火箭弹围歼后,宁愿被普王威廉三世与布伦瑞克公爵责罚,未来还可能被送上军事法庭,也不愿意继续进攻诺因多夫村,而白白送死。
就在奥朗格将军内心开始打退堂鼓的时候,总司令布伦瑞克公爵来了,传达了威廉三世最新旨意:立刻、马上进攻!
在得知炮兵弹药被法军火箭炮摧毁,眼看局势越来越糟糕,威廉三世异常恼怒,继而严令大军团的总指挥,布伦瑞克元帅必须亲临一线,务必击退法军,占领黑克林根,打通前往马格德堡的道路。
在接受普王的命令后,奥朗格内心犹如“一万只草泥马在北德平原上跑来跑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真希望自己与施密特将军一样,也来自黑森或某个公国。唯有这样,他才会有足够的勇气,拒绝执行普鲁士君主亲自下达的,这一道白白送死的军令。
看着奥朗格显露一副义愤填膺,又无可奈何的可怜模样,布伦瑞克公爵心下一软,于是他主动上前,并在奥朗格的耳旁,低声说了一句,“当然,你可以效仿法国人,采取散兵进攻的方式。”
“散兵方式?”奥朗格听后不由得愣住了。那是一头雾水的他在琢磨着“从什么时候开始,普军有过散兵线的进攻方式?”
但下一刻,这位步兵师长立刻明白过来了,他让自己的副官将所有的步兵团长叫到自己面前,然后,奥朗格拿起一根小木棍,趴在地上为部下们,重新规划了即将开始的战斗队形。
过了10分钟,这些步兵团长在听完指挥官的讲解后,个个带着一分迷惑,一份不安,八分释然的心情,回到他们各自的部队……
从17世纪开启的“排队枪毙时代”,由于这一时期因为枪支的杀伤力不足,必须要集中在一块射击,而且以滑膛枪的低命中率,很难做到对某一排的人精确杀伤。
在经历了血腥的西班牙王位继承战的18世纪,欧洲各国-军队在其作战方式上,逐渐采取用横队和纵队的作战阵列。
所谓横队,就是横向排列纵深2到3排,为作战时的常见队形。优点是作战宽度大,可以保证火力输出;缺点是纵深太小,在遭受刺刀或骑兵冲锋时可能被突破或溃败。
而纵队,属于横向较短纵向较长的对形。纵队因为容易保持,在行军与突击力上均显着优于横队。但由于作战宽度小,正面火力不足。其次由于纵深大,在遭到炮火袭击时遭受伤亡极大。
与波旁王朝时期的法国一样,普鲁士也是在横队与纵队两个作战模式中,更倾向于纵队。当然在一些特定的防御作战中,横队模式也会加以利用。
至于散兵,那是法国-军队的传统,而且历经了近百年。期间,奥地利、普鲁士与俄国人,也在数十年前有过类似散兵线的战术,但基本上没有传承下去。
所谓的“散兵线”,就是以分散队形进行自由射击来骚扰敌人。其优点,是可以避免敌人的火炮和密集射击,所带来的巨大损失;而缺点,是士兵过于分散,在敌人进行冲锋时难以反击,并且不利于指挥,尤其是在进攻受挫时,溃兵们会不顾一切的往回跑。
毫无疑问,布伦瑞克提醒奥朗格,让他采取所谓的散兵线方式,就是好让士兵在遇挫之后,立刻转头逃命,回归己方阵营。
如此以来,即便是进攻失利,那也是因为法军过于强大,而自身火力不足的缘故。但至少在执行普王命令的态度上,奥朗格将军的态度是端正的,行动也是积极的,丝毫没有推卸作为臣子的义务与责任。
于是在下午3点40分,黑克林根战场上的怪异一幕出现了。
参与进攻法军阵地的普鲁士军队,居然摆出一副横队不像横队,纵队不像纵队,而是一种看似散兵线,但又极度松垮,士兵们居然可以三五成群谈笑风生,表现出毫无军纪可言的“四不像阵形”。
此刻,在黑克林根的法军了望台上,达武与一干军官正在观察进攻中的普军。
“普鲁士人究竟在干嘛?”副官伯克满脸疑惑的问道。
达武笑了笑没吭声,反而是一旁赶来观战的布劳阿德将军解释说:“那是火箭弹把普军打怕了,所以他们才采取这种松散的进攻方式。”
伯克少校再度问道:“难道他们的军官不担心在进攻遇挫,士兵们会不受约束的四下逃亡?”
“哈哈,这或许就是普军指挥官所期待的吧。”达武一言就道出了奥朗格的真实目的。
随后,法军司令官下达了一道命令,他说:“让一个炮兵连队先开火,试试普鲁士人的勇气!”
之前,为避免过早暴露法军的炮兵实力,达武让三个火炮连队,18门12磅“大安德鲁炮”隐藏在村子的房屋内,并依据火炮口径与射程远近,加以不同位置的配置。
一旦战斗打响,当步兵指挥官请求炮火支援时,炮手们只需将面向战场一侧的松动墙体轻轻掀开,显露出炮口,便能按照预先划定的区域向目标开火。
10分钟后,在距离法军阵地大约只有800米时,6枚12磅炮弹劈开天空,朝对面的普鲁士人呼啸而来。
听到炮声的时候,普军士兵应该严格依照步兵操典,本能缩紧脑袋,然后仔细听取军官的指令。
然而在此刻,法国人炮声就变成了大逃亡的哨音。几乎在同一时刻,数干名普军士兵转头就跑。
这些人一边往回跑,嘴里还在拼命叫嚷着:“恶魔之火来了,我们都输了!我们要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