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云芙忆和琼刃两个人彻底安静下来之后，顾迎珊终于觉得十分疲倦了。这一连串的梦魔族的往事让她觉得十分心累，琼刃口中的仙人也和自己这二十年来听说的仙人完全是另一幅模样。
    至于琼刃说的，梦魔族在三十年前被仙人所灭，她也十分不能理解。
    如果说，梦魔族是可以给仙人提供神之容器，仙人为什么突然要将这能够延长自己寿命的种族灭掉呢。是他们找到了别的办法，能够延长自己的寿命的办法了吗？
    顾迎珊摇摇头，她脑海中的仙人实在是无法和梦魔族这里的仙人重叠在一起。在她的记忆里，长此以往被灌输的，都是仙人如何如何伟大，如何如何维护世间和平，如何如何惩奸除恶。可是为什么仙人竟然会是，这样一种卑鄙的存在。
    “梦魔一族被仙人所灭，那你说的可以提供给仙人气之容器和生之容器的夜叉族和翠藤族呢？”
    琼刃靠在法台下坐着，摇摇头，有些气馁地道：“一样。都被仙人灭的不剩下几个人了。”
    “为什么呢，你不是说这三个族提供的容器对仙人来说很重要吗？”
    “……”琼刃沉默不语，半晌说道，“都说了，本座不知道。”
    “……”顾迎珊想了想，她更是觉得万分疲倦，有气无力地问道，“那你，后来做什么了，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泣鸟剑到底给你说了什么？”
    “三十年前，本座从梦魔族出来之后，被两名仙人追杀，后来被他们击落到悬崖底下，被一个人类所救。为了报他的救命之恩，我将梦魔一族的法术传授给他。”
    “他本是仙家宗派的弟子，后来不知为何离开了宗派，创立了玄冥教。并且给本座修建了这座地宫。”
    顾迎珊皱了皱眉头，恍然大悟道：“玄冥教。原来这玄冥教的法术竟然来自于你，也就是梦魔族的法术吗？”
    琼刃摇了摇头道：“也不全是。那人是个奇才，学会了我梦魔族的一些法术之后，就糅合了他原本就会的宗派法术，自创了一些法术。”
    “宗派法术吗……”顾迎珊沉思片刻说道，“宗派法术善于释放阵法，以气成阵。所以才会有那个万魂阵的吗……”
    琼刃听到顾迎珊所说，略微有些吃惊，但是随后又恢复了平静，继续说道：
    “至于泣鸟……你先告诉我，你是如何得到泣鸟剑的，又知道泣鸟的来历吗？”
    顾迎珊回想当日，道：“是不法仙人交给我的。我偶然在山林中遇见他，他便把剑交给我了，还告诉我泣鸟曾是一种会哭泣的鸟，后来因它的主人而死，眼泪化为剑。而它的主人犯了天条，神形俱灭了。不法仙人说是帮它寻找新主人，就找到了我。”
    琼刃皱了皱眉道：“为什么是你？”
    顾迎珊摇摇头，仔细回想后说道：“不知道，当日泣鸟剑直接就冲着我飞了过来，随后就贴在我原本的佩剑之上。我当时想，可能是泣鸟主动选择的我吧。我也试过和泣鸟进行神之力的交流，但是却没有回应。所以至于为什么，我也想不清楚。”
    琼刃的眼睛略微瞪了瞪，便立刻收回，有些失神地道：“那看来你猜得不错……”
    顾迎珊没有多想，只是觉得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解释了，所以她更加想要知道，泣鸟到底为什么选择自己。她迫不及待地开口：“所以，泣鸟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了？”
    琼刃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泣鸟……还活着的泣鸟，是一只通人性的鸟，识人语，能够以神之力和梦魔一族直接进行心灵沟通。但是实际上现在的泣鸟剑，只是当年的泣鸟死后残存的神之力所化而成，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就是只有一丝灵魂。”
    “这样残存的神之力，无法支撑泣鸟能够还像它活着时的那样，准确地传达一些信息。”
    他瞥了一眼顾迎珊，继续说道：“在我接触到泣鸟剑的时候，我只接收到了，泣鸟剑要保护你的强烈信息，它认为你是关乎我梦魔族的复兴的重要一环。其他的，只有些许支离破碎的片段，包括你的事情，和这孩子的一些事情。但即便如此，我也能感受到泣鸟是拼命地给我传达这些信息。”
    “残存的神之力吗……”顾迎珊摇了摇头道：“我不觉得我跟你们梦魔族的复兴有什么关系，我也是才知道你们这一族不久。再者说，我和你们这些仙人大妖比起来，如同没有任何力量一般。”
    琼刃看着顾迎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可是……你知道那个玄冥教的教主，就是你口中的奇才，他都做了什么吗……如果泣鸟已经大概告诉你了，你应该知道。”
    琼刃不去看她，只是随意地说道：“他做了什么和我无关，我只是教他法术，他给我建庇身之所。不过他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如果对我梦魔族的复兴有用的话……”
    顾迎珊摇了摇头，她开口将自己所知的玄冥教的事情说了出来。
    末了，顾迎珊问道：“所以，那个布下万魂阵的玄冥真人，就是玄冥教主吧？”
    “那应该不是。玄冥教主十几年前就死了。你说的那个玄冥真人，应该是他们玄冥教的下一任教主吧。”琼刃斜眼看了看顾迎珊，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你想破了那个什么万魂阵吗？”
    “我不确定……或者说我不懂。我不懂你们梦魔法术的体系是怎么回事，也不了解这奇怪的阵法。”
    琼刃静静地听她说完，也不知道他究竟听没听进去，只是又将头转了回去，低声喃喃道：“七百七十七个女子的人头布的万魂阵吗？”
    “你知道这个阵吗？”
    “不知道。”琼刃顿了顿，“但是，这种阵法似乎是出自玄冥教主的手笔。本座大致能够猜出来。”
    “是什么？”
    “你可知道通常阵法，是如何运作的？”
    顾迎珊想了想道：“我只知道阵法和气之力有关，其他的我就不懂了。其实，就算是我修炼的神之力，也只会一个御剑诀而已。”
    琼刃看都没看她，继续说道：“这世间的阵法，皆是以气之力引导，结合施阵的条件和外物，凝练出的法术。不同的条件和外物作用，可以产生不同的阵法作用。”
    “那用这些人的头颅，是要做什么呢？”
    “你不是说，那些士兵冲到阵法之时，就全部人仰马翻了吗？这个阵法应该是以人头残留的神之力为阵眼，一瞬间吸光了那些士兵的神之力。”
    顾迎珊皱起眉头道：“什么意思？为什么是女人？”
    “人的神之力，气之力，生之力，都有各自的源泉。神之力取自于脑用之于脑，气之力来自于人的心脏提供力量，至于生之力，来自于人的躯壳骨干，维持生机。以缺少了躯干和心脏的头作为阵眼，理论上可以产生最大的神之力需求，如若阵法引导得当，产生吸引神之力的需求足以一瞬间吸光没有修炼过的人的全部神之力。至于女人的头，想必是因为女子天生对神之力的需求就大，比起男人，这个阵法要事半功倍。”
    顾迎珊听完，只是觉得这些东西让自己的脑子有些发胀：“为什么？”
    琼刃看了看顾迎珊说道：“你做女人这么久了，比男人力气大的女人多吗？但是比女人心细的男人多吗？”
    顾迎珊愣了愣，似乎是没想明白。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阴阳调和，男人力气大，对气之力的需求更大，女人力气小，所以更加需要女人注重神之力的修炼。”
    顾迎珊摇了摇头道：“我不觉得。这世间通常是男人奴役女人……各方面女人都不如男人，无论是力气还是智慧。”
    琼刃道：“你真的这么想？”他看着顾迎珊，似乎已经看穿了她一般。
    “我……我只是个例外。”顾迎珊察觉到他的眼神，无所适从地说道。
    “哼。”琼刃冷哼一声，“你们人类社会的畸形不要套用到这个世间上。”
    顾迎珊想了想，呼出一口气道：“好，我不跟你争论这个，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她顿了顿，“所以说，这个万魂阵实际上就是借由那些人头，来吸走了人的神之力的吗？”
    “本座只是猜测，不过八九不离十。”他笑道，看着顾迎珊紧锁起来的眉头，他仿佛猜透了一切，“呵呵，以你现在的神之力的强度，根本抵挡不了七百多个女子的神之力需求。别说破阵了，你呆在发动中的阵法中恐怕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不过你也不要妄想本座会帮你，你们人类的事，本座不想参与。”
    顾迎珊道：“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
    “玄冥真人布下这个万魂阵，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给自己提供神之力了。这万魂阵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和仙人将我族人作为容器的法术有相似之处。都是借着别人的躯壳作为神之力的容器，来给达到千年瓶颈的人提供更多的神之力。”
    顾迎珊不可思议地道：“什么？你的意思是，那个玄冥真人已经有千年的修为了吗？”
    琼刃缓缓地摇了摇头：“这我不确定。他布下万魂阵，也可能只是单纯为了防御。你不是说北涧国的军队因为这个阵法，迟迟没法进攻的吗？”
    “是的。北涧国的军队驻守在娈城南门有好几个月，都没攻进去。”
    “哦？那个万魂阵施展了那么多次吗？”
    顾迎珊摇了摇头道：“不是，据我所知只施展了一次。就是北涧国军队攻破了娈城东门的那一天。”
    “既然是这样，那个什么北涧国为什么不直接早早攻进去呢？”
    顾迎珊道：“当然是因为北涧国军队的人都忌惮那个万魂阵啊。”
    琼刃有些不爽道：“可是听你所说，好像这个万魂阵并没有什么功效啊。你不是说北涧国的军队一进攻，娈城就破了吗？”
    顾迎珊连忙摇头道：“是我没说清楚。当日虽然我没有在现场，但是我听城内的人说是这样。北涧国的军队清晨还在娈城南门，派出了几十个骑兵冲阵，他们一到阵中就人仰马翻，随后北涧国就立即撤兵了，这件事是真的。但是晚上的时候，北涧国的军队是从东门攻入的，我猜测可能是因为东门没有布下万魂阵的缘故，才让北涧国的军队这么轻易就打进来了。”
    琼刃收起脸上的不悦，又带上了一抹轻蔑的笑：“这么说，你们那个娈城是很小了，才不到一天人家就从南门绕到东门了。”
    “呃，也不是，娈城很大的。就算是在城内步行，想要从南门走到东门，最少也得一天时间。但是如果是一个军队从城外的采石山上赶路，我觉得没有三天也做不到。”
    “那为什么？难道说那个北涧国的军人都可以飞吗？”
    顾迎珊摇摇头道：“不是，他们都是没有修炼过法术的人。这点我也很奇怪，不知道北涧国用了什么办法做到的。”她捏了捏拳头继续说道，“不过。那如果玄冥真人真的是有千年的修为了，我就算破了阵，岂不是也不起任何作用。”
    “哦？”琼刃愣了愣，听到顾迎珊如此有自知之明的说法后大笑道，“哈哈哈，是的，就是这样。就算你破了阵，那个什么真人也可以轻易杀掉你，然后再立下更多的阵法。”
    顾迎珊没有在意琼刃的嘲笑，只是摇了摇头：“可是，说不通。如果他真的是为了吸收那么多神之力，应该不给外面放任何消息，至少，让北涧国的军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攻进去，这样不是可以吸收更多的神之力了吗？他把消息主动放了出去，不就让北涧国的人产生警惕，从而只派出了几十个人来攻击，这样吸收的神之力怎么想也要少得多了。”
    “是这样吗？”琼刃收起笑容，静静地看着顾迎珊。
    云芙忆在顾迎珊的怀里躺了许久，早已经恢复了精神。她心里还在纠结琼刃的事情，但是眼下的谈话，让她的思绪也不由得开始发散。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拉了拉顾迎珊的衣服，带着还没消去的哭腔说道：“可是姐姐，北涧国的军队不是已经打进娈城了吗？”
    顾迎珊一愣，她低下头看着云芙忆，看着她苍蓝色的瞳孔，不知为何，一个更为可怕的猜想浮现于脑海。
    “芙忆，你的意思是……”
    她连忙抬起头，看着琼刃，不敢相信地说道：“对啊……北涧国已经打进去了……”
    看到琼刃深邃的眼神，顾迎珊只觉得背后发凉，那个可怕的猜想令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琼刃仿佛已经知晓了一切，站起身来，面向顾迎珊：
    “你不妨去试试吧。闭上眼睛。”
    顾迎珊不知道琼刃要做什么，但是仍然听他话闭上了眼睛。随后她就感受到琼刃的神之力已经抵达到了自己的意识外。她急的立刻就要抗拒，但是听到琼刃说道：“我给你的脑海传授几种神之力的法门。”
    不同于先前的那种意识被吸扯的感觉，这次琼刃采用了更为温和的方式，他的神之力没有强行撕开顾迎珊的意识，只是静静地呆在她的意识外面。
    “你，我放你进来，但是你不要再窥探我的意识了啊。”
    “哼，你们人类的意识有什么好窥探的。本座才没有兴趣。”
    耳边传来琼刃不屑的声音，顾迎珊饶是有些忌惮，但最终还是放他的意识进入了自己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