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七七微微笑了笑,她站起身,并未和蝶九解释更多。
她已经听说,那边饥荒严重,京都百姓尚且吃不饱肚子,饱受洪涝的偏远乡下自不必说,许多村子都是颗粒无收,只能靠去地里挖一点野菜艰难度日。
百姓受苦,她确实心中很不好受。
可如果自己带着山屯的积蓄回到朝中,以此和皇上请罪,并且将自己一年来积攒的家当全部捐给国库,皇上是会原谅自己当初的不告而别,欺君远征,甚至,还会因为自己今日的付出,赏她闻七七加官进爵。
可山屯的银子再多,也敌不过饥荒年的大灾。
这些银子若用来捐给国库,即便全都给百姓换了粮食,也只是杯水车薪。
闻父在世的时候曾今说过,饥荒年后,动荡不断,朝廷中的内奸通常会坐不住了……
而那些跃跃欲试的邻国也势必会把握机会,对垂涎已久的“大块肥肉”垂涎欲滴,闻味而来。
“小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终有一日会明白,我为什么会宠着年大哥,让他把银子花在刀刃儿上。”
蝶九看着小姐眼神中的坚毅和凝重,不觉跟着点了点头。
陆家。
“梅姨娘,你中午就多吃了半碗野菜糊糊,晚上竟还给自己盛了一碗!你当我们大家都是瞎子?赶紧把饭碗放下……”
三房拍着木头桌子冲着梅姨娘大声地喊道。
梅姨娘端着饭碗,看着黏糊糊的野菜糊糊,直咽口水。
如今市井上早买不到猪肉和牛肉那些东西了,粮食也是少的可怜,贵的离谱。
先前那位长着青色胎记的恩人给她们的四个金元宝还剩下一个,若是全都换了米,也不过能换一口袋,陆老夫人下了令,非等到年底方才能拿那最后一个金元宝换了粟米,现在除了野菜和米糠,家里在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果腹了。
梅姨娘饿的眼睛发呆,嘴唇颤抖,捧着饭碗不肯撒手。
“大人偷摸回了京城,把咱们丢在这……不知哪一日就要被活活饿死!”
梅姨娘虚弱道:“我前几日吃坏了肚子,这几天就觉得胃口像是露了个洞,身上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娘……三房,四房,盛诗,你们就行行好,一人少吃一口,让我多吃了这半碗野菜糊糊吧!”
她哀求着,却看陆老夫人把脸一沉:“不行!”
“你多吃一碗,我们就要每人少吃一口!凭什么?梅姨娘,你自己吃坏肚子,凭什么全家跟你遭殃倒霉!要说你这肚子也真是没用……生了一个不能给陆家传宗接代的不说,这饥荒的年头儿,还白白的糟蹋东西,一股脑儿的全都给拉出去了!”
四房冷笑着看着梅姨娘,故意提起陆星成来。
自从陆星成进了慈宁宫,便再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了。
陆占遥每次偷摸回京,都想打听到一点陆星成的消息,可又担心自己被人家发现,所以小心谨慎,来来回回好几次,也没有得到陆星成在慈宁宫一丁点儿的消息。
梅姨娘越发担心,宫中的太监和宫女总有无故死掉的,星成自小娇生惯养,被净身的年纪也比旁人大了几岁,自然要遭更多的罪……
每当想到这些,梅姨娘的心就好似揪出去一般!
偏偏三房和四房还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为了这半碗野菜糊糊,竟当着陆老夫人的面就吵的不可开交。
最后陆盛诗做主,将梅姨娘碗里的野菜糊糊倒出来半碗,给了陆老夫人。
“你们赶紧吃完,全都给我滚到院子里去,想吵想闹,不要在我和我娘眼前也就罢了!”
陆盛诗黑着脸,怒吼道。
在这个家,如今都是她说的算,没有了金银账目,吃了上顿没下顿,这管家的差事倒是清闲,不过是每日给梅姨娘还有三房、四房断官司。
三人被轰了出去,三房和四房的四个孩子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捧着饭碗舔的干干净净。
陆老夫人自己今日多吃了半碗,方才有些力气!
“哎……”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临老了,竟连野菜糊糊也要省着吃。
“盛诗,我昨儿晚上饿的难受,竟梦见咱们在京都陆府时候的日子,那烧鹅啊,粉蒸肉啊,还有大块大块的驴肉都是刚出锅的……这把我馋的,正想去拿一些和你吃个痛快,不曾想,那闻七七一下子就跳了出来,竟把我这美梦吓醒了!”
陆老夫人惋惜极了。
“要是再晚点醒来,或许我就能吃到……”
“娘,说到底,咱们如今受这份罪,都是因为闻七七!若是在京都,即便今年年头不好,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揭不开锅啊……”
乡下人好歹能干,这些日子又是上山挖树根又是去地里找一种野生的番薯,她们陆家的人从京都回来,早已经养尊处优惯了,除了在地里弄点野菜之外,便再没有别的法子了。
“是啊!咱们若是在京都,是肯定不会受这般苦楚的!”
陆老夫人叹息一口气,又把闻七七咒骂了好一阵子,陆盛诗提醒她别耗尽力气,她方才连连点头,去炕上卧着。
院里,梅姨娘和三房、四房已经吵的不可开交。
“梅姨娘,我要是你啊,早已经一头撞死了!生了个不中用的儿子,如今竟当了太监,死活都不知道……想当初,你在京都的时候,可是从未把我们姐妹的孩子放在眼里啊!”
三房一向嚣张,从前梅姨娘挑拨她和闻七七不睦,所以两人早已经解下梁子。
四房这个人如果锦衣玉食还好,倒不生事,可自从回了陆家老宅,梅姨娘方才知道,老实人的利益一旦被撼动,过的辛苦,有时候反倒是比嚣张的人更可怕!
四房道:“谁说不是!咱们的孩子好歹是全乎的!这家里能吃的东西本就不多,可要紧着孩子……毕竟要是陆星成已经死了。这梅姨娘也算是外人了!”
此话一出,可把梅姨娘气的七窍生烟,疯了一样的朝着四房的脸抓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