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冰头也不回走出玉凤酒楼,他才没兴致去看那些人的表情,别人崇敬也好,嫉妒也罢,对他没有意义。
杨森也跟了下来,与佟冰走一起,佟冰问道。
“杨兄大可不必为了我,这样的聚会难得,你不觉得这样走有不妥吗?”
杨森看了一眼玉凤酒楼的二楼,不在乎的回道。
“有什么不妥的,我也不屑与他们为伍,只是里面有几个值得交往的故友,才领佟兄彼此认识一下,现在看来,没那必要了。”
听杨森的口气,佟冰才华在他们之上,自然没有向他们讨教的必要了,佟冰笑了笑。
“我知道杨兄是为了我好,但我本人也觉得没必要去巴结认识这些人,杨兄的才华不低过他们,我向你讨教就足够了!”
杨森赶紧摆手。
“佟兄高抬我了,是我向佟兄讨教才说得过去,你刚才作的两首诗,是我一生望尘莫及的。”
佟冰说的向杨森讨教不是客气话,论诗词,他有大把现成的,但涉及到这个世界的学问,他真的要求助于杨森了。
所以严肃认真的对杨森说。
“我说的向你讨教是真心话,不瞒杨兄,我对诗词是略懂一二,但其它方面的学识,我真不如杨兄。”
“杨兄一直在钻研苦读,懂的自然多,而我因出身和职业的条件限制,总体是不如杨兄的,我考场的表现,就能很好的证明。”
杨森看佟冰如此说话,听出他绝非虚言,也认真道。
“行吧,以后我俩互补,有空常探讨!”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在玉凤酒楼门前就此别过,佟冰骑上马,想了想,调转马头,去了丽春院。
自从佟冰成立歌剧院后,应了吏部的要求,丽春院牌子不变,只是服务性质变了。
以前老鸨的吆喝,姑娘与客人嘻哈打笑乌烟瘴气的场景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丽春院前厅改成了售票厅,选了一个漂亮小姐姐当售票员。
老鸨成了后勤管理员,带着几个没有唱歌天赋登不了台的姑娘忙前忙后。
姑娘们一改往日花枝招展,招蜂引蝶的轻浮姿态,恢复原本属于她们的性格与面容,做回了自己。
这都得益于佟冰的功劳。
丽春院的姑娘们大多来自于罪臣妻女,犯了罪的富家千金,本就清高自傲,高人一等,天生自带优越感。
忽然大起大落,沦落风尘,即便倍受侮辱摧残,她们骨子里那股高傲气还在。
就是这股高傲气支撑着她们,在污秽里仍保持一颗纯洁的心,哪怕身子再肮脏,灵魂也是洁净的。
所以她们想要逃离受人践踏的肮脏之地,渴望自由,渴望回到以前的生活。
是佟冰给了她们想要的,本来可望而不可及的生活,佟冰给她们实现了。
她们感谢佟冰,这种感谢是敢舍弃生命来报答的。
佟冰最近为了参加科举考试,没有去管理歌剧院,姑娘们没有负他重望,把一切打理得井然有序,让佟冰省了不少心。
所以佟冰多日不来,也没有到处去视察工作,直接去找秋蝉去了。
秋蝉的房间里又传来了琴声,她总是不厌其烦,除了唱歌表演,其它的时间都用来练歌练琴。
此刻她正在练习吉他,对,就是吉他,佟冰设计,请木匠做的,琴弦是托炼铁场的彭东生产的。
那个彭东简直就是个钻研狂热天才,按佟冰指点和要求,硬是琢磨了无数次,竟生产出优质的琴弦来。
音质与佟冰那个时代的不分上下,甚至佟冰精心为秋蝉打造的这把吉他,在他那个时代,售价定可高达几万元。
秋蝉也没辜负了这把吉他,日复一日的练习,已经弹得炉火纯青,与吉他融为一体,对之爱不释手,视为珍宝。
佟冰没有去打扰她,站在门外静静的听。
秋蝉弹唱的歌曲是《致青春》。
“短暂的狂欢,以为一生绵延,漫长的告别,是青春盛宴……”
吉他的伴奏完美与词调契合,那熟练的拔弦配上秋蝉独有而忧伤的歌声,扣人心弦,使人与之共鸣。
佟冰听入了迷,他是秋蝉的老师,教她识谱,教她唱歌,现在与秋蝉比起来,人家是大舞台上的级别,他只能是ktv里的档次。
自愧不如啊!
现在他这个如假包换的老师,别说给人家打边鼓,说实话提鞋都不配。
待秋蝉一曲唱罢,佟冰却失去推门而入的勇气,他明显感觉到秋蝉与他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
确实如此,两人同身处佟冰那个时代,秋蝉妥妥的大明星,他是稳稳的穷屌丝,两人的生活轨迹打死也不可交汇。
而在这个世界,秋蝉也是大明星,受万人追捧,多少人为一睹她芳容,为听她一曲,不远千里踏雪而来。
她生性倔犟倨傲,多少倜傥公子她拒之门外,多少富豪高官愿投千金她不见。
她能与佟冰不离不弃,除了佟冰的独特和那张好面皮,最主要的是有恩与情的诸多因素。
最终,佟冰还是推门进去了,皮笑肉不笑的,有点畏缩,很是自卑。
是秋蝉看到他到来的欣喜,放下琴奔他而去的欢快,让他重获自信,原来,秋蝉一直很在意他的。
他拥抱秋蝉,完全忘却了她以往的卑贱身份,如同抱了一个下凡的仙女,求之不得。
秋蝉在佟冰怀里,感觉到他的异样,认为是佟冰考试不利,情绪低落。
认为是李县令从中作梗,佟冰心情不快,安慰道。
“冰冰,考不好就考不好了,要那功名又如何,多是为披一层光鲜的外衣,而那外衣,除了好看,既不耐脏又不保暖。”
“那些穷酸秀才就是例子,考了秀才又怎样,还不是照样穷,这样的外衣,不要也罢!”
“嘻嘻,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开心点了,好不?”
两人的关系已经不一般了,很早,秋蝉就不再称佟冰公子了,改成暧昧的冰冰。
秋蝉在佟冰怀里撒娇,笑嘻嘻抬头看他,一双漂亮的眼睛魅力四射,活泼可爱。
佟冰忍不住在她细嫩的脸上啄了一口。
“你这比喻,也太恰当不过了,谁说我考得不好,搞不好能中个秀才呢!”
秋蝉才不信他鬼话,她清楚即便佟冰能考出状元郎的成绩,李县令也会想法把他压下去的。
她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也清楚佟冰不喜欢提这个话题,配合佟冰打趣道。
“那破秀才的功名怎入得我冰冰的眼,你可是状元郎啊,来吧,状元郎,陪小女子喝上一杯,小女子为你献上一曲!”
与秋蝉在一起就是轻松,什么不快与惆怅,有她在场,都能为之化解。
两人倒上酒,举杯相视一笑,仰头各自饮下。
秋蝉放下酒杯,轻盈的坐向古筝前,拔动琴弦。
琴声悠扬,缓慢,像山间细流,如轻风拂面,时而又悲壮如雷雨,时而又低迷如抽泣。
跌宕起伏,诉说对过往的追忆,对现状的不满,对未来的懵懂。
佟冰沉浸在琴声里,倒酒入杯,举杯缓慢步向窗前。
此时天色入夜,风雪已停,残云的天空,月亮若隐若现。
在琴声,美酒,月亮的烘托下,不自觉的,想起那个回不去的世界,那边的亲人,与他看到的,是不是同一个月亮?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佟冰举杯对月,念出了心头积压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