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母女情深
作者:庐隐   去年春恨却来时最新章节     
    书接上回,自二月选秀后不久,晏府便接到了侧立晏清禾为太子良娣的旨意。
    “惟尔安国公晏时次女,族茂冠冕,庆成礼训,贞顺自然,言容有则。作合春宫,实协三善,曰嫔守器,式昌万叶。备兹令典,抑惟国章。是用命尔为正三品太子良娣。钦哉!其光膺徽命,可不慎欤!”
    “臣领旨谢恩。”晏时带领一家老小,跪下接旨道。
    晏清禾知道她父亲虽表面不卑不亢,但实际上却是抵触的。
    他不愿晏氏一族被卷入皇室之中,若是朝堂之事,他还尚有可能力挽狂澜,但这事终究是内廷之事,已由晏老夫人和皇后做主,还得到了陛下的首肯,他无能为力。
    更让他心痛的事,他问女儿是否愿意入宫,她竟然说她愿意。
    因此,晏时自女儿中选后,与家里人几乎断绝了来往,家宴一概推脱不去,去了也是冷冰冰的不发一言,甚至连晏清禾同他说话,他也只当没听见。
    晏老夫人和徐婉怡却没把这当回事,在她们眼中,晏时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过一两个月便好了。
    晏清禾内心却隐隐作痛,她说不上来,只觉得自己是哪一步走错了。
    “禾姐儿不必担心,当初你姐姐进宫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赌气的,后来还不是自己就好了?”晏老夫人安慰她说。
    自从晏清仪去世以来,晏老夫人便对晏清禾亲密了许多。晏清禾知道是些什么缘故,但是她还是愿意接受祖母的这份慈爱,毕竟她之前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陪伴在老夫人膝下的这段日子,她经常碰上晏渠来给祖母请安。晏渠是她父亲和徐婉怡的独子,是她不常见的兄长。
    晏渠比她大两岁,今年十九岁,是晏时任职青州那年出生的。他还尚在襁褓之中,父亲就远赴青州,可以说他的前十年从来没有见过晏时。
    因此他对父亲只有敬畏之情,对他这个妹妹也没有什么好感。他平时躲在太学读书,避免父亲的训导,所以不常在家,即便在家也只是拜过长辈便回自己院里去。
    自晏清仪去世后,徐婉怡在伤神之余,便把心思转移到了晏渠身上,晏渠也很孝顺,这半年总是回家看望母亲,宽慰母亲。
    看到他们母慈子孝,她也不便打扰,除了向祖母请安,一直都待在自己屋子里。好在她有的是打发时间的法子,看书习字,观花赏月,烹茶调琴,好不惬意。
    晏清禾从小就知道,即使没有人在意自己,自己也还是要好好的生活。现在是如此,进宫之后也是如此。
    除了这些,她还要为入宫做准备。平时她就和明月彩云绣绣嫁衣,看着嫁衣一天天绣成,她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便这样岁月静好,来到了入宫前一日。
    入夜,徐婉怡来到晏清禾房内,见她已经梳洗完,卧在榻上看书,便吩咐了众人退下,自己坐了下来。
    “母亲怎么来了?”晏清禾放下书问道。如今她已是陛下册封的正三品良娣,便没有向徐婉怡请安。
    “我来看看你罢了。”徐婉怡答道。可她却沉默了,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说不出口似的。
    “母亲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告诉我。”晏清禾看出了她的窘迫,替她开口道,也好奇她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好吩咐的,该说的都与你说过了,你入宫之后也有皇后娘娘教导,何况你是个懂事孩子,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
    “嗯?”晏清禾追问道。
    “深宫高墙里,你要小心。”憋了半天之后,徐婉怡才吐出这几个字。
    晏清禾先是微微怔住,后又明白了她的真心,鼻头一酸,喉间有些哽咽。
    “我明白。”
    “衣食住行,你都要万分注意,一定要查清东西来源才能用;贴身的东西,一定要交给明月彩云保管,千万不能多了或少了什么东西;为人处世,一定要恩威并施,让下人没有异心,才能忠心耿耿地为你办事……母亲给你准备的嫁妆,即使你日后没有恩宠,也够你在宫里锦衣玉食地度过一生了……”
    晏清禾低头不语,眼底一片晶莹。
    “至于子嗣一事,我算是看透了。整个晏家大房,都没有父母天伦的情分。你祖母的一儿一女,女儿久居深宫,儿子淡薄寡情;皇后没有儿子,唯一的含章太子也早早去了;我和你父亲呢,仪儿早逝,渠儿和他父亲一个样,如今你也要走了……孩子,能有个孩子是最好的,长夜漫漫,若有孩子膝下承欢,也能多些欢愉,若是没有孩子,我不强求,只要你能保全自己,所谓的荣华富贵,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晏清禾缓缓站起身来,跪下朝她郑重一拜。
    徐婉怡一把拉起她,将她牵到自己身边坐下,“好孩子,你不怪我就好了……”
    “我为何要怪母亲?世人趋炎附势、冷眼相待,不过是世道所趋,母亲并没有苛待过我,即使母亲从前没有对我真心相待,那也不是母亲的义务……我都懂,母亲不必自责。”
    徐婉怡听后默默垂泪。活了这么多年,竟还是这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最能够理解她。
    “我从前没有对你嘘寒问暖,是因为我的私心,可是我知道,这怪不得你,也怪不得你生母……这么多年下来,若说对你没有感情,是假的……眼睁睁看着你入宫,重复你姑母和仪儿的命运,我……”
    她哽咽了。
    晏清禾将头靠在她怀里,那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轻声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
    两个相互依偎的女人,心中藏着无尽的悲凉。一个襁褓之中便失去了生母,一个人到中年失去了女儿,只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嫡母与庶女,她们是彼此的替代品,其中又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真心,虽然可惜,但也只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