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贵人百口莫辩后,便双眼噙泪,愤然地扫视了众人一圈,最后见目光停留在一节柱子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撞柱自杀。
众人都颇为感兴趣地看着她,想看看这个平日里把家族门风挂在嘴边的许文懿到底敢不敢犯下自戕这样的大罪。
唯有惠嫔连忙走过来,一把将她扶起,心疼道,“怡妹妹,皇后娘娘都说了,你先起来罢,可别想不开才是啊。皇后娘娘也是心系后宫,并非说有意要怀疑你我的,妹妹快别委屈了,先把眼泪擦了才是。”
她将怡贵人拉起,又扶回到位置上坐下,接着才转头面向皇帝,一脸真挚地说道,“陛下,或许温妹妹一事,自始至终都是个意外罢了。若小莲、白烟和稻湄真的是有意为之,那皇后娘娘也早就重罚了她们,陛下如今哪里还能见到她们三个呢?”
一石惊起千层浪,在座的众人,但凡是有些头脑的,都听出了这话中的不对劲来。
这话明着,是说此事是个意外,但暗里,却是指出她三人如今安然无恙,还能成为呈堂证供,或许便是皇后故意为之。而她这么做,就是为了把祸水推到惠嫔和怡贵人身上。
还没得皇后开口,她身边的杜衡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顾不上什么尊卑秩序,连忙为自家娘娘找补道,
“回陛下,我们娘娘之所以没有严惩白烟和稻湄,其一,是因为温美人去的那夜,她曾嘱咐我们娘娘,希望能够善待她二人,再加上皇后娘娘觉得她二人并非是故意为之,所以娘娘她便只是杖责了她二人后便罚去了辛者库;其二,便是我们娘娘觉得如果此事万一是有人故意为之,留在她二人,日后也能多一分查明真相的希望啊!还望陛下明鉴才是!”
皇帝望了一眼陆辞,见她低着头面色沉重,一言不发,便将目光移到了跪着的白烟、稻湄二人,开口问道,“白烟、稻湄,温美人去世那晚,你二人可听见她对皇后说了什么?”
稻湄刚要称杜衡所言不虚,这时,白烟突然喊道,“陛下!我们小主那夜根本没有说过关于我们两个的话,小主当时已经奄奄一息,哪里还有力气说这些!她最后一句话,不过是请求让惠嫔抚养五公主,说完便去了!奴婢和稻湄扑在床边痛哭,皇后娘娘则是离开了小主,一去不回了!”
稻湄惊恐万分地抬起头来,不明白白烟为何要胡说,若是自家小主真的没有为自己二人考虑过,那自己今日就定然要死在这里了。
“陛下!娘娘!白烟她是胡说八道!我们小主确实在临终前请求皇后娘娘要照顾好奴婢二人,奴婢不敢撒谎啊!”稻湄抽泣着解释道。她是真的不想死啊……
白烟义愤填膺地指着稻湄,大声指责道,“稻湄,你怎么可以这样背着自己的良心说话!难道就因为是你扶着小主时摔了一跤,你如今就要故意找补?还是说,你是和谋害咱们小主的人勾结起来了,故意让你说的这番话?”
说罢,白烟又转头望向皇帝,“陛下,当夜在房间内的,只有皇后娘娘、稻湄、奴婢,和抱着五公主的那位乳母,若陛下不信奴婢所言,大可召那位乳母一问便知!”
皇帝疲惫地闭上眼道,“宣。”
此时此刻,不论是皇后还是杜衡,此刻都无比紧张,她们猜到白烟反水,定是受人指使,再者,她能理直气壮地喊乳母前来对峙,定然是早已经收买了乳母,眼下才能这样有恃无恐。
果然,片刻之后乳母便来到众人跟前。在白烟的提问下,乳母颇为惶恐地说道,
“奴婢当夜确实没听见温美人提到白烟、稻湄二人,当时小主生产后十分虚弱,话都说不清,奴婢只隐隐约约地听到什么‘惠嫔抚养孩子’,小主说完后便去了……”
果然……皇后不禁冷笑一声,对乳母问定,“你是受何人指使?竟要同白烟一道来污蔑本宫!”
乳母连忙害怕地跪下,慌张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啊!对……对了!或许是奴婢站的远些,不曾听全小主虚弱的声音,也是有的……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啊!饶过奴婢啊,奴婢自己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等着奴婢回去啊!”
“恕罪”二字更是如火上浇油一般,仿佛直接坐实了皇后的罪证,陆辞眼下更是生出了一种悲凉的滑稽之感,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辩驳。
晏清禾在底下听得七七八八,虽大概猜到了几分,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那白烟道,
“白烟,若你直接顺着皇后的话说,那即便温美人的遗言是假,那这份假遗言也可护你周全,你又何必还要多此一举?莫非,你还另有所图?”
白烟瞬间被问得有些懵,但片刻后便反应过来,嘴角抽搐了一下,噙泪笑道,“奴婢还能有什么企图呢,奴婢只是想为小主报仇罢了。奴婢本以为,小主出事只是个意外,但刚刚听到杜衡竟然说出了与我们娘娘当夜全然不同的遗嘱,奴婢便料定其中有诈,或许就是谋害我们娘娘的一环,所以宁可冒死也要说出真相,才对得起我们小主这些年对奴婢的好……”
“稻湄!”白烟忽然目光凌厉地剜向同伴,悲愤道,“你为什么要不顾小主的遗言胡说八道!难道自己的命比小主被害的真相还重要吗?枉小主对你我这些年那么厚待,你的良心全都喂了狗了!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说这些的!快说啊!”
稻湄作为温美人的陪嫁丫鬟,从前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如今更是被白烟的这番话唬住,一边止不住地抽泣,一边反复自言自语地念着“我没有,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