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散去，李昊然这才看清了说话之人的样貌。只见广场中央，一个年轻和尚盘腿坐在一方蒲团之上，他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百衲衣，外面套着一件朴素的九件袈裟，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阳光洒在他的头顶，光洁的头顶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让李昊然一时间竟无法直视。
    他微微眯起眼睛，这才看清了和尚的面容。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庞，约莫二十出头，五官端正，眉目清秀，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给人一种平静祥和的感觉。
    和尚的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一串古朴的佛珠缠绕在手腕间，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气息。这股香气和广场上难民身上散发出的汗臭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嗅觉体验，让李昊然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看着眼前的和尚，怎么也无法将他和刚才那股强大的精神冲击联系在一起。
    「切，我只是提了个疑问，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吗？既然和尚你要讲佛，那便实际一些，现在这苍穹末世，佛祖和解？」
    李昊然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腾的情绪压下。对方身在佛门，又是一个品阶不低的修炼者，出言便融合戒律之音，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道意理念之争往往没有终极，却又处处透露着矛盾和杀机。
    很多道统最终都走向了自我毁灭的发展，回归到谁的拳头大谁有力的孩童争辩，自己出言挑衅在先，对方动了气，倒也没有什么所谓。
    「阿弥陀佛，法尚应舍，何况非法。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所以者何？佛说佛法，既非佛法，是名佛法，菩萨不住于相，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佛立于末世，不住于末世，而世有贪，嗔，痴，爱，恶，五毒封心，继明佛法，当戒除五毒，明心见性，方得脱离苦海，不住于末世之间。」
    和尚张口进言，其中意思已经十分明显，既然末日无法结束，不如大家一起排排坐，吃果果，戒掉五毒，早日精神飞升，脱离苦海。
    无心和尚的话音刚落，李昊然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一阵发黑。他用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耳边，杨万年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但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再次睁开眼时，李昊然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他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我去，打嘴炮多简单，你倒是……」
    李昊然低声咒骂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和无奈。这时，一只手突然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吓了他一跳。他猛地转过身，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大圣兄，你在这里啊，难道你也对佛学那一套感兴趣？？」
    杨万年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李昊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调侃，而是转头看向不远处正在讲经的无心和尚。
    「哦，这是佛国来的无心和尚，听说他是佛国百年不遇的少年天才，佛根深厚，修炼天赋极佳。」
    杨万年顺着李昊然的目光看去，恍然大悟般地说道。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对了，他的讲坛我也听过几次，对于他说的那些，有的我却不赞同。」
    「不过你我都被困在这天幕之中，哪怕挣个你死我活也是无用，倒不如等出了天幕以后，用我剑匣中的宝剑再论高低，岂不快哉？」
    杨万年握紧拳头，语气中充满了自信和豪迈。李昊然听着他简单粗暴的言论，不禁哑然失笑。杨万年虽然性格乖张，但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想想办法如何突破天幕的封锁。
    李昊然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无心和尚身上移开，转头对杨万年说道：
    「那，你看，那秃驴虽然话多，却也有他的好处。」
    说着，他故意压低声音，凑到杨万年耳边，用眼神示意他朝广场的另一边看去。
    杨万年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原本喧闹的广场此时已经安静下来，几千名难民排成一条长龙，秩序井然地从无心和尚面前经过。
    广场中央，无心和尚盘腿坐在莲花宝座上，双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
    宝相庄严。每当有难民从他面前经过时，他便会睁开双眼，右手轻轻一挥，一粒粒金黄色的粟米便从他手中的紫金钵盂中飞出，准确地落入难民们伸出的双手之中。
    李昊然仔细观察，这些难民每次听讲礼拜，大概能够得到不多不少的一把粟米。
    李昊然眯起眼睛，视线随着那些上前礼拜的流民移动。他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吊儿郎当地走到莲台前，象征性地弯了弯腰，嘴里嘟囔着什么，却不见那紫金钵盂中有粟米落下。
    壮汉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却又不敢发作，只得悻悻地走开。
    而另一边，一个瘦弱的老者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口中虔诚地念诵着
    「阿弥陀佛」。
    无心和尚微微颔首，手中的钵盂倾斜的角度也比之前更大了一些，金灿灿的粟米如同涓涓细流，落入老者颤抖着伸出的双手中。
    「我操···这货的佛根，果然是百年不遇的粗大坚挺啊~~~~~」
    李昊然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和尚还真是把人心玩弄得透透的。
    见识了末日和尚念经这出闹剧，李昊然决定办正事了。
    他和杨万年并肩走下高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城南门走去。两人边走边聊，敲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咱们先去城外那条河的下游看看，我记得那里之前好像有个码头。」
    杨万年提议道。
    李昊然点头同意，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看到是他们，也没多加盘问，直接放行。
    出了城门，沿着一条碎石小路一路向西，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便听到前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那是河水特有的气息。
    两人加快脚步，拨开茂密的树枝，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河流出现在眼前，河水浑浊，泛着黄色的泡沫，显然是受到了污染。河岸边，依稀可见一些残破的木桩，那是曾经码头的遗迹。
    沿着河岸继续向下游走去，李昊然发现河水逐渐变得清澈起来，河岸两旁的树木也更加茂密，鸟鸣声不绝于耳。
    又走了一段路， 一座小山丘出现在眼前。山势不高，但地势却十分险峻，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蜿蜒而上。
    两人沿着小道拾级而上， 每走一步，视野便开阔一分。 等到了山顶， 眼前的景色顿时让人心旷神怡。
    整个应天地界尽收眼底， 田野、村庄、河流、山川， 构成了一幅壮丽的画卷。 远处，高耸的城墙依稀可见， 那是雾霄城的所在。
    「若是想了解整个应天府周围的地理走势，那这里就再好不过了。」杨万年站在山头，任由清风吹散他额头的长发，扭头与李昊然说道。
    「大圣兄，这一处地点是我上次外出寻找物资时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