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浓重的夜幕笼罩着雾霄城,沉重的黑云仿佛要压下来一般,不见半点星光,只有一轮冰冷的圆月高悬天际,夜风凄厉地呼啸着,带来阵阵血腥味。
城外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城内,数十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将街道照亮,驱散了些许夜色,也映照出一张张疲惫而凝重的面孔。
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两支队伍从城南北两方朝着中央内城城门快步走来,盔甲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他们,正是镇守南北两门的守军,刚刚从与异军的殊死搏斗中撤下来。
「唰唰唰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中,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们,步伐依旧稳健有力,但队伍后方,不少士兵已经开始微微喘息,显然是经历了长时间的激烈战斗。
这两支队伍人数不一,但从外表看,却一样狼狈不堪。
他们的盔甲上沾满了血污,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破损,露出里面被鲜血染红的布帛。
血水顺着盔甲的缝隙滴落,在青石板路上汇聚成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打北面过来的队伍为首的是一名年轻将领,他身材修长,剑眉星目,一头黑发高高束起,用黑色乌木发冠固定,显得英气勃发。
他身穿一件银色战甲,腰间佩剑,行走间环佩作响,更衬托出他的威武不凡。
战甲之外,他还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黑色道袍长衫,随着他的步伐轻轻飘动,为他增添了几分潇洒飘逸的气质。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打南边来的队伍为首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将领。
他身穿黑色重甲,头戴制式将军盔,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炯炯有神,略显杂乱的眉毛下,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脸型方正,两鬓的络腮胡子已经有了些许花白,更显沧桑老练。
行走之间,他步履稳健,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浑身散发着一股舍我其谁的霸道气势。
这两支队伍,一南一北,一静一动,在内城门外相遇,仿佛是命运的安排。
双方将士的目光交汇在一起,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疲惫、悲壮,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身着道袍的青年将领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上前一步,对着对面的中年将领微微拱手,语气平静地说道:
「恭贺李将军凯旋,看军士们披挂殷红,此战定是险恶万分。」
被称为李将军的中年汉子闻言,也缓缓抬起右手,对着青年将领拱了拱手,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沉声说道:
「在小王爷面前,怎敢居功,这一次异军大军突袭能够抵挡已是万幸,若是要讲功劳,那也是死去弟兄们的功劳最大。」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盯着青年将领,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之意:
「不过我却有些好奇,敌方究竟是何等阵容,能够纠缠小王爷如此之久,迟迟不肯增员?」
刘昭早料到李沐天会心存疑虑,便微微侧身,将身后的惨烈景象更多地展露在李沐天眼前,同时苦笑一声,拱手道:「李将军有所不知啊……」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盔甲摩擦的金属碰撞声,循声望去,只见李沐天身后一名浑身浴血的士兵正挣扎着想要站直,却因为伤势过重,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唉……」刘昭心中暗叹一声,收回目光,继续说道:
「这一次异军压境,我率部防守北门,一番苦战,共斩敌接近五万之数,其中尉级将领三名,勇级五十,士级更是无数。」
说到此处,刘昭特意观察了一下李沐天的反应,只见他眉头微皱,似乎对这个数字感到不可思议。
刘昭心中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对于北门的防御力量,李将军最清楚不过,面对如此数量的敌军,我军甲士亲兵阵亡三成,鏖战三个时辰,实属不易啊!」
他刻意加重了「三成」和「三个时辰」这两个词,语气中充满了悲壮和无奈。
李沐天听闻此言,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刘昭带来的士兵虽然各个带伤,但眼中却闪烁着坚毅的光芒,显然是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杀。
「呼……」李沐天长舒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一些,说道:
「正如小王爷所说,南门外也聚集了大约五万异军,我带领两个营的士兵镇守,最终也是勉强守住,伤亡过半,斩尉级将领两名,勇级四十。」
刘昭听闻此言,心中稍稍释然。
他本想回来后,质问李沐天为何迟迟不发兵增援,但如今看来,南门的战况也异常惨烈,李沐天恐怕也是自身难保。
「罢了,罢了……」刘昭心中暗叹一声,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既然大家都尽力了,那便没有追究的必要了,毕竟,惨胜也是胜利嘛!」
李沐天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正当两人准备互相寒暄几句,然后进城休整时,两队人马中却同时响起了一阵骚动。
「报——」
两名传令兵几乎同时从队伍后方冲了出来,跪倒在刘昭和李沐天面前,语气急促地喊道:「西门……西门……」
刘昭和李沐天的心头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异口同声地问道:「西门怎么了?」
「西门……西门失守了!」
两名传令兵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刘昭和李沐天耳边炸响。
「什么?!」
两人顿时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也忍不住晃了晃。
「西门可否派人增援?」
「西门可否派出援兵?」
刘昭和李沐天几乎同时抓住那两名传令兵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吼道。
「没有……没有……」两名传令兵被吓得瑟瑟发抖,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刘昭和李沐天闻言,顿时感到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两人心道不好!表情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一息间从疑惑到惆怅再到惊异最终转为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