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踏入王成义口中的餐馆门槛,迎面而来的是店主无比热忱的笑容,尤其是店内那位约摸十**岁的少女,她与王成义之间似乎流淌着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当少女得知王逸飞竟是王成义的兄长时,立刻变得更为周到,端茶递水,无微不至,让王逸飞心中不禁暗自发笑。他未曾料到,在家乡被戏称为“烂脚菩萨”的王成义,竟在外头颇受女子青睐,待少女离开后,他望向王成义,嘴角含笑问道:“这位姑娘是做什么的?”
“她是餐馆老板的千金,日常便在此协助父母打理生意。”王成义答道。
“原来如此,她叫什么名字?看你们关系匪浅啊。”王逸飞看似不经意地探问。
“她名叫陈雪玲,我们确实挺熟的……”话音未落,王成义恍然大悟,连忙澄清,“哥,你别误会,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哈哈,我只是好奇问问名字,哪有那么多想法。”王逸飞笑眼弯弯地说。
“哎,我怎么说都说不过你。”王成义无奈地苦笑,“总之,我和她真没什么。”
“我明白。”王逸飞点头,随即神色一正,“其实我并不担心这个,但有句话我得提醒你:在外行走,难免会遇到形形色色的女孩,若有意交往,便要诚心诚意;若无意,便需保持适当距离,免得最后双方都不痛快。”
“嗯,我记住了。”王成义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这次出外找工作,吃了不少苦吧?”王逸飞关切地问。
为了让王成义锻炼独立,自他外出务工以来,王逸飞仅偶尔致电询问安全与健康状况,其余事宜鲜少干涉。如今兄弟相见,自然要关心一番。
“唉,一言难尽。”王成义叹气,“初来乍到,我足足两周多没找到活干,差点就打道回府了。”
“找工作这么难?”王逸飞惊讶。
“别提那些职业介绍所了,一提我就来气。”王成义愤愤不平,“他们专设陷阱,信了他们的话,非但找不到工作,还会被骗。”
“怎么讲?”王逸飞追问。
“听说那里的招聘信息八成是假的,”王成义解释,“还有很多骗子公司与职介所串通,专骗刚离家的打工者。”
“但他们只收二十块钱报名费啊?”王逸飞疑惑。
“二十块是小事,”王成义摇头,“但你去面试时,他们会夸大薪资、美化工作环境,一旦你动心,他们就会要求交押金、保证金,至少两百,多则上千。”
“还有这种操作?”王逸飞诧异,“总得你自愿吧?他们还能强迫不成?”
“强迫不至于,”王成义苦笑,“但打工者哪个不想尽快安定?这里消费又高,几天找不到工作,生活费都比押金花得多,有人急病乱投医,结果就落入圈套了。”
“这倒是,”王逸飞点头,继而问,“那你有没有中过招?”“怎么会没有呢?”王成义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地说,“刚来那会儿,我两眼一抹黑,整天泡在职业介绍所里,可奔波数日,除了那些要先掏腰包的诈骗团伙外,剩下的全是些镜花水月:要么是早已过期的招聘信息,岗位早就满员;要么是电话铃声不绝于耳,却始终无人接听,像是一场空荡荡的等待。”
“结果,日复一日,光是车费就耗去了大把银子,工作却连个影都没见着。那时,心里那个急啊,于是我决定放手一搏,”王成义话锋一转,继续讲述,“有天我去面试仓库管理员,他们把待遇描绘得天花乱坠,紧接着要求我先交两百元押金。我想着,反正数目不大,便应承了下来。可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后来怎样了?”王逸飞迫不及待地追问。
“下楼时,我遇见几个似乎也是去面试的人,脚步匆匆往楼上赶。我心中一动,没急着离开,反而在公司门外守候起来,”王成义抿了口茶,缓缓道,“我琢磨着,想看看他们的面试结果如何。没想到,短短两个时辰,竟有六个人交了押金,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应聘仓库管理员的。”
“那一刻,我意识到情况不妙,便和另外三个同样留下的应聘者合计,决定讨回我们的钱,”王成义嘴角一抹苦笑,“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真要闹僵了,怕是要吃暗亏。于是我们分了两队,一队进去谈判,一队在外望风,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刻报警求助。”
“结果呢?”王逸飞追问道。
“结果嘛,自然是钱要回来了,”王成义得意地咧嘴一笑,“这一番波折,倒让我们四个成了患难之交,如今都在同一家工厂共事。”
王逸飞听罢,心中暗暗钦佩他们的胆识,嘴上却不免责备:“你们也太胡来了,要避免被骗,事先防范才是正道。事发后再为这区区两百元涉险,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是,您说得对。”王成义连忙低头认错。
“哎……”王逸飞沉吟片刻,又问,“他们这样明目张胆地行骗,就不怕厂里的工人寒心吗?”
“哪有什么正规工厂?”王成义摇头叹息,“这些骗子通常临时租用写字楼的一间房,挂上个唬人的招牌,四处分发招聘广告,引诱求职者上门,我还听说,有些职业介绍所与这些骗子公司沆瀣一气,专坑那些老实巴交的人,从中抽取佣金。”
“这么说,他们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王逸飞惊讶不已。“没错,”王成义点头确认,“他们在一处通常只待一周左右,所以总说下周一上班,等你周一再来,早已人去楼空。”
“这也太缺德了!”王逸飞惊呼,“那你最后是怎么找到工作的?”
“既然已经吃过亏,自然不会再踏进那些职介所半步,”王成义笑道,“我们几个一合计,决定直接杀到工业区碰运气。你还别说,到了那儿,发现不少工厂门口都挂着招工的牌子,我们就一家家去试,最终还真让我们找到了栖身之地。”
“你现在每天都忙些什么?”王逸飞好奇地问。
“在生产线上,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电子元件组装工作。”王成义回答。
“工作辛苦吗?”王逸飞关切地问。
“体力上倒还好,就是工作时间长,管理严格,”王成义苦笑,“生产线嘛,一个人停下,后面的都得跟着停,组长就像防贼似的盯着我们,连上厕所都要掐着时间。”
“你能受得了?”王逸飞想到王成义过去活泼好动的个性,不禁笑问。
“刚开始那会儿,真是度日如年啊,”王成义叹了口气,“但转念一想,出去了还得重新找工作,那滋味比站生产线更难受,于是咬咬牙坚持下来。时间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忍一忍吧,权当是修炼内功,”王逸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本性散漫,缺乏耐心和毅力,这样的磨砺正好能锻炼你的韧性,对你未来大有裨益。”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王成义笑道,“不过,我可能快熬出头了。”
“为什么?”王逸飞连忙追问。
“进了厂这么久,我渐渐与车间主任混成了哥们儿,他说下个月要把我提拔为仓库管理员呢。”王成义带着几分自豪的口吻说道。
“嘿,你以为管仓库就是清闲差事?”王逸飞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实话告诉你,那活儿可比在流水线上拧螺丝复杂多了。不仅考验人的耐心,还得心细如发。要是你还像从前那样大大咧咧,只怕有的是苦头吃。”
“车间主任也这么警告过我。”王成义点点头,“看样子,这事儿我还真得深思熟虑一番。”
“想什么呢?”王逸飞笑出声来,“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让你打退堂鼓,而是希望你能振作精神。出来闯荡本就是为了磨砺自己,遇到点困难就打退堂鼓,那还不如在家安安稳稳吃白饭呢。”
“这话在理。”王成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我还是听从安排,迎难而上吧。”
“这才对嘛。”王逸飞笑眯眯地说,“你这外向的性格,在外面闯荡可是大有可为。以后做事,别光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眼光要放长远,懂了吗?”
“懂了,记下了。”王成义连忙点头应承。
“快吃吧,”王逸飞抬手看了看表,“咱们这一聊,你上班的时间又悄然而至了。”
“吃好了。”王成义用纸巾擦拭着嘴角,“哥,要不我下午请半天假,陪你转转?”
“陪我做什么?”王逸飞笑问,“难不成你还担心我会在这儿迷路?”
“哪能呢。”王成义笑出声,“我只是觉得你难得来一趟,想陪你四处逛逛。”
“陪我就免了。”王逸飞摆摆手,“等你哪天休假,我再带你出去好好玩玩。我看你来了之后,先是忙于找工作,后来上班又忙得不可开交,恐怕还没真正放松玩过一天吧。”
“真的吗,哥?”王成义脸上写满了惊喜。
“我还能骗你不成?”王逸飞笑道,“这次来,本打算带你好好乐一乐,谁知道你们五一都不放假,这里的工厂都这样吗?”
“大多如此。”王成义解释道,“正规点的,一周能休一天,五一、国庆放三天,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你们厂呢?”王逸飞追问。
“厂里虽是这么说,但实际操作中,每月能休两天就算万幸了,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加班赶订单。”王成义苦笑,“至于五一、十一,听老工人们说,近几年都只休一天。”
“一个月才两天假?”王逸飞惊讶不已,“那每天工作多少小时?”
“时长不固定,订单少时大约九小时,紧张时一天干上十三四个小时也是常事。”王成义回忆道,“平均下来,每天大概十一个小时左右。”
“十一个小时?”王逸飞难以置信,“那除去吃饭睡觉,几乎全在工作了?”
“没错。”王成义无奈地笑笑,“刚来时确实很不适应。”
“现在适应了吗?”王逸飞急切地问。
“差不多吧。”王成义耸耸肩,“大家都这样,慢慢也就习惯了。”
“如果实在觉得辛苦……”王逸飞欲言又止。
“哥,别说了。”王成义打断他,“我会坚持下去的,不想给自己留后路。”
“好,”王逸飞欣慰地点点头,“看来你真是长大了。有这份决心,成功不会太远。”
“嘿嘿,还得感谢你教我的养气功夫。”王成义得意洋洋,“以前稍有不顺心,心里就像要爆炸一样。自打练了你的方法,发脾气的次数少多了。”
“那很好。”王逸飞赞同,“但控制脾气,仅凭功夫是不够的,关键在于个人修养的提升。否则关键时刻,火气还是会失控。”
“嗯,我会努力提升自己的。”王成义认真承诺。
正当两人聊得兴起,店里那位女孩走过来,对着王成义笑道:“王成义,你还不去上班吗?小心迟到又被扣工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