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灵放下杯子的手有点抖。
    小六没再说话，安静的喝着手里咖啡。苦得比凉茶更苦，却没有一点降火的功能，还上火。
    王灵看着眼前的陆小六，举手投足已经脱去了大学时的稚气。成熟稳重的气质，让她看起来气质更温和。
    岁月静好的模样，让现在苦苦挣扎的她觉得讽刺。也挺想嘲笑木晚晚的，这么多年，一直争不过陆小六。
    王灵突然，很想说说旧事。边回忆着，边开口道：“你知道吗？你入学那年，迎新，我也去接你了。
    那天，你很特别。行事完全没有小地方来的拘束、窘迫感。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总是微笑着看人，温温润润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心生喜欢。后来，和你相处下来，更加觉得这个小学妹贴心得可爱，让人感到温暖。”
    小六抬眼看着王灵，记忆也随着她的话，回到过去。
    王灵：“我也是从小城市走出来的大学生。到了大学，我总觉得自卑怯懦。特别是，还要面对木晚晚那样耀眼的天之骄女。同在学生会，即使我再卖力，再积极，也抵不过木晚晚的一个微笑，来的光芒四射。
    和她同样耀眼的，还有武斯凯。
    他和我同级进的学生会，听说他家里条件不差，可是说话做事却没有富家子弟的骄纵，待人温和有礼，做事积极，乐于助人，是一个上进的人。
    有一次，活动结束。我帮着整理现场，搬凳子的时候，不小心摔了。旁边的人虽然扶着我起来了，可是他们憋着笑的样子深深刺痛了自卑敏感的我。
    我情愿这些人对我冷漠无视些，那样，我还不会那么窘迫。等到整理结束，所有人各走各的。
    武斯凯从后面追上了我，拉着我坐在花坛边，帮我处理手上被椅子刮伤的伤口。我光顾着窘迫，却没发现自己的手被刮出了这么长的口子。血已经半结痂了。
    那天，武斯凯低头专注帮我消毒的样子，让我心动不已。
    从那天开始，我就默默地喜欢他。关注他，所以，知道他喜欢木晚晚。我也看得出木晚晚不喜欢他。
    直到，那天和你们一起，见证了他们在一起。真的是好讽刺。”
    突然，王灵下定了决心，发了微信给武斯凯：我肚子不舒服，你能来州市接我吗？
    收到回复：好。王灵带着嘲讽的表情，发了地址给武斯凯。
    又看着小六，接着说：“那时，我不懂，为什么木晚晚不喜欢武斯凯，却能和他在一起。武斯凯还甘之如饴。
    后来知道，原来，她是表白林智失败，转头就和武斯凯好。偏偏武斯凯那个大傻子，还一心觉得他的深情可以捂热木晚晚不爱他的心。
    而后，我强迫自己，不再去关注让我伤心的人。
    毕业了，去了宁市工作，每天在那个没有归属感的城市飘着。
    有一天，我真的很难受。我觉得，我的初恋竟然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太憋屈了。
    我决定，回明市，我要争取我想要的。
    我回了明市，顺利进了斯通集团。听说，武斯凯正在集团里和那些老领导，斗智斗勇，脚跟还没站稳。
    就这样，我跟着他一起并肩作战，帮着他，一起在斯通集团立住了脚。
    有一次，我趁着喝醉表了白。可是，他拒绝了。他说，我很好，跟那些逢场作戏的女孩不一样。他还是希望我是他最好的左膀右臂。
    我知道，他一直在等着木晚晚回来。
    果然，木晚晚一回来，他就像是枯木逢春了。两人好得像是没分开过。
    说到这里，我觉得，我和周宇轩挺像的。”
    王灵突然提到了宇轩，让小六心像被戳了一下，疼的难受。
    小六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对宇轩有愧。”
    王灵看着陆小六的表情，又问：“只有愧吗？没有爱？三年前，你被木晚晚推下水，进了医院。我曾偷偷去看你。被周宇轩发现。和他聊了几句。
    我问他，如果你有机会让陆小六和林智分开，和你在一起，你会那么做吗？
    周宇轩说：不会，因为我知道，陆小六会和我在一起，不会是因为林智的离开。而会是因为爱上了我。”
    小六听完，突然觉得像是喘不上来气似的难受。指甲戳入掌心。
    像是心底有一些被自己深深掩埋的东西浮现了出来。原来，不是愧，不是感激，不是依赖，是爱。
    小六被突如其来的发现，刺激得眼前有些发蒙。努力调整了呼吸，总算是缓和过来。
    又听王灵接着说：“你说的对，就目前的困境来说，结束一切，是最好的做法。没有选择。”
    王灵似是想到了什么，冷笑了一下。说：“木晚晚掩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你费尽心机想要知道的事实。这么重要的信息公布，怎么能没有主角在场。
    叫上林智吧，他也是主角之一。
    武斯凯我已经叫他来了，晚上七点，他就会到州市。”
    小六：“好，七点，云飞投资一号会议室。不见不散。你先好好休息。晚上见。”
    小六起身，回了办公室。心事重重，步履沉重。
    微信约了林智，七点，会议室见。
    放下了手机，宇轩的话一直在脑子里打转。
    晚上，林智提前到了小六办公室。见小六没开灯，坐在昏黑的办公室，情绪低落。走近了，把她的椅子转向自己。蹲下，看着她没有情绪的脸。
    柔声问：“你怎么啦？”
    小六看着眼前的林智柔情似水，眼神里是满满的爱意与关心，轻轻抚上他的脸。
    却忽觉自己没有那个资格。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脸转向另一边。
    说：“我今天见过王灵，她说，她想一会大家都在的时候，说木晚晚和你的事。”
    才说完，小六便被林智怜惜地拥入了怀中，坚定又有些担忧的声音在小六耳边，说：“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再对你放手。”
    小六听着他话语里的担忧，疑问的看着他。
    林智：“之前，我说过，如果事实不如我们所愿，那就不再纠缠你。可是，我要食言了，小六。我放不开你。我这辈子都不想放开你。”
    小六看着眼前这个平常总是自信坦然，现在为了自己，自馁惶然的林智。
    心疼的情绪翻涌，情不自禁便亲吻了他，一起沉溺在亲密的浪漫中。让爱的表达方式抚慰彼此不安的心。
    直到，电话声响。恋恋不舍的放开，拿起了电话。
    说：“我去接一下王灵。你去一号会议室等我。”
    林智应好。
    小六下了楼，去大堂，接了王灵。一起到了会议室。林智已经等在里面。
    王灵见了几年未见的林智，只是简单打了招呼。
    便沉默着等待着，没一会，手机铃声响了，是武斯凯。王灵让他直接到云飞投资的会议室。
    武斯凯推开门，便见林智和小六坐着看他，似乎在等他。皱了眉。但想到王灵的身体，便不再理会心里的疑问。
    走近了王灵，柔声问：“你还好吗？我们先去看医生，好不好？”
    王灵看着武斯凯一如既往的温柔，却总是少了点什么。好像，是热烈，对了，爱的那种热烈。
    仔细回想起来，他对她，一直都是这样温温柔柔，没有更多的情绪。除了，跟她结婚这件事，王灵才终于见到武斯凯除了温柔以外的情绪。比如，烦躁。
    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自欺欺人的和他一起走下去：告诉自己，不是所有的爱都是对等的，不是所有人爱的时候一定是要热烈的。这条路是自己选的，付出多一点也没关系。可是，为什么那么累。
    因为，他并不是不会爱的热烈，只是不会对自己热烈。
    王灵微微对他笑了一下，即将发生的事，对他，是抱歉的。
    说：“我没事，只是，有些事，你需要知道。再等等。”
    武斯凯：“等什么？别任性了，你的身体重要。其他的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这几个简单的字，像是一根针，深深的扎在心上，痛感不明显，却没完没了。
    冷笑了一下，说：“我记得，我每次和你说结婚，你也总说以后再说。”
    武斯凯皱了眉，语气开始焦躁：“王灵，我不想再和你因为这个问题争吵了。你知道，老人家也是需要时间接受的。你体谅一下他们吧。”
    王灵：“你错了，武斯凯，这件事问题不在他们，在你。你扪心自问，你又有几分想结婚的想法？”
    武斯凯：“你别老是胡思乱想，我说我要结婚的。”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王灵，你找我来，又找了他们，想…做什么？”木晚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有些慌乱。
    木晚晚看着王灵和陆小六一起出现，有些不好的预感。但，还得镇定。她还不想改变目前的状况。
    木晚晚强装冷静的声音，有些僵硬：“王灵，我知道我今天下午说的话有些欠考虑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做好。再等等好吗？”
    看着木晚晚慌乱的样子，王灵刚刚冒出的焦躁，像刚刚熄灭的火堆，只剩一缕轻烟。
    淡淡地说：“你坐下吧，今天我们几个人难得聚到了一起，好好聊聊旧事吧。”
    木晚晚看王灵意兴阑珊的表情，心底有强烈的不安涌了上来。
    便对着武斯凯发了脾气：“你和王灵在这里想做什么？在我面前炫耀你们过得多好吗？就算，当初，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也不该带着王灵来我面前羞辱我。”
    武斯凯见木晚晚对着自己狰狞的表情，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心里却只有讽刺，如今的局面，不就是你木晚晚作出来的结果吗。可是，看着她惊慌，面无血色的样子，心底最柔软处还是不忍的隐隐作痛。
    语气虽不耐烦，却有几分温柔夹杂其中：“我没想在你面前炫耀什么。你和我现在没关系。”
    王灵看着，嗤笑了一下：“没关系吗？那前阵子，还有这两年来的同一天，木晚晚不都找你叙旧了吗？怎么会没关系呢？”
    木晚晚听着王灵的话，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武斯凯不明所以，但是，他总觉得王灵这会提这件事不是因为嫉妒，好像还有其他。便说：“你知道了，我只是出去和她聊聊天而已，没什么，你别介意。”
    王灵：“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这一天，对木晚晚来说意义非凡。对了，应该是说对你们来说开始意义非凡。”
    木晚晚听着，心底的恐慌更甚，扯着王灵的手，想强行拉她离开。
    王灵看着木晚晚的反应，有点畅快。但更多的是压在心底的秘密，愧疚，不安，全部即将释放的紧张感。
    武斯凯见两人拉扯到一起，便帮着分开两人。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只来得及接住即将摔倒的木晚晚，却推着王灵撞到了桌子。即将摔倒的王灵被后面赶到的小六扶住了。
    武斯凯心里一阵慌乱，放开了木晚晚，赶紧到王灵身边，关心道：“你没事吧？撞到哪里了？”
    王灵看着武斯凯惊慌的表情，想猜猜他有几分关心是给自己的，但她知道不会太多，他关心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突然，她特别想知道，如果她没怀孕，武斯凯是否还会想要跟自己结婚。
    王灵忍住腰上传来的酸痛，对小六点头致谢，站稳了。说：“武斯凯，我其实，没有怀孕。”
    武斯凯怔住了，说：“王灵，别胡闹了，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王灵听着他声音里那一丝丝的如释重负，心彻底死了。
    但是，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就算是最钝的刀，这团乱麻，也是时候砍断了。
    深呼吸了一下，王灵带着全部的期盼，看着武斯凯，说：“现在，我想问你，我和木晚晚，你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