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地府,魂魄无法运转的问题也不过过了一个月的样子。
鬼差们乐得清闲,游魂也颇为散漫,就连判官见唤不醒老阎王都搁置了手头的工作,地府的工作效率直线下降,几乎已经到了无所事事的状态。
这就显得从外界忽然进来的生魂格外显眼。
甄茵趴在展惊羽身上,感受着诸多游魂看过来的视线,毕竟一个生魂抱着一个浑身散着金光的圣体仙魂在地府阴间行走,是古来从未见过的稀奇场面。
她并不在意自己以这种依赖的姿势被人探看,或者说,除了现今她面前的天命之子,没人能让她侧目停留。
展惊羽就更不在乎了,他抱着自己媳妇儿有什么问题?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人家夫妻之间亲亲密密的嘛?
也是,那些游魂一定是在心里羡慕嫉妒恨!
毕竟媳妇儿香香软软的,看着就让他心生喜悦。
他昂首挺胸大步往前走,还不忘把小姑娘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杜绝那些觊觎的目光。
他不识路,每过一个岔口,就用自己宽大的袖子把丫头的下半张脸挡的严严实实的,就让她露出个眼睛,给他指路。
跟防贼一样。
一路到阎罗殿,都不见他撒手,像是他这边刚刚松手,怀里的媳妇儿就会被人抓走了一样。
阎罗殿的大门紧紧合着,窥不见其中究竟是什么情况,阎王正在其中沉睡。
甄茵皱起眉头,她察觉到一股很恶心的感觉。
“你们阎罗殿的大门上怎么还有乱七八糟的画符?”
展惊羽随意向周围一直跟着的游魂询问,在他的眼睛里,厚重斑驳的大门,上面暗红色的血液画着淡淡的纹路,线条杂乱笔锋走势也很奇怪。
游魂满脸疑问:“什么画符?”
“就是——”
展惊羽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想去触碰那些纹路,甄茵瞳孔微缩,赶忙去拦他,就连她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最好不要随意乱动的好。
但是已经是晚了,在展惊羽伸出手靠近的时候,大门上就传来一股吸力,展惊羽的大掌被死死按在了大门上,甄茵的玉手覆盖在他的手背。
天地旋转,所有的声音都被剥夺。
眼睛能视物之后,甄茵忽然发现自己正站在御花园中,这不是忽然回到了人间,她看着明显染上岁月痕迹的环境。
乌云压抑低低地发出低鸣,盛开的花朵却失去了那让它傲然的颜色。
展惊羽不在她的身边。
甄茵意识到这点之后,想抬脚去找人,身形却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这才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就连转动眼睛都极为困难。
动作被限制,让她有种久违的脱出掌控的感觉。
“妹妹既然有了身孕,怎么出来了?”
身体低着头,甄茵却听出了这个声音是皇后的,她判断出这个时候的皇后还很年轻。
“妹妹前段时间落水生了风寒,都五个多月的身子了差点就没了,怎么就不知道怜惜?本宫扶妹妹回去休息,还是别让皇上担心了。”
皇后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担心惊扰了她。
甄茵却感受到胳膊上传来刺痛地大力拉扯,皇后绝不像是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文尔雅端庄大方。
突如其来地动作把身体内心的情绪压迫到极致,激烈地反抗和犹如困兽般的嘶吼,推搡间皇后摔到了地上,汩汩渗出的血液染红了皇后的衣袖。
年轻版本的展习急匆匆赶过来,将地上的皇后抱起来,临走前隐晦深幽地看了她一眼。
这具身体瞬间颤抖起来,像是马上就会晕过去。
甄茵对于宫斗的手段无感,闭上眼睛追寻到自己仙魂与身体的不融合之处,果断脱离,飘到空中扫视整个御花园。
不远处的假山后缩着一个小小的宫人,宫人脸上带着怯懦与瑟缩,眼底却有明晃晃的野心,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有一个明显高大壮硕的魂体被硬生生塞进了这个身体,姿势拧巴憋屈。
甄茵飘落到他的面前,柔嫩的小手伸进宫人的身体里,几乎瞬间就被不老实的某人握紧了,她往外抽出,下一刻就被展惊羽抱了个正着。
二人没来得及说话,四周的场景忽然扭曲,像是加快了进度,几年的时间眨眼就被拖到了底部。
怀孕的宫妃因为长相绝丽,一经进宫就受到了展皇帝的无上宠爱,曾多次因为给她做衣服拿了皇后喜欢的料子,还在众多宫妃面前拂过皇后的脸面。
皇后哪里受过这个委屈,她表面对人很好,其实背后默认别的宫妃欺负她。
宫妃本就不愿进宫侍奉皇帝,又每日被针对,被陷害,皇帝也一日日对她产生了厌烦的情绪。
恰逢她在宫外暗许终身的情郎找进宫,二人互诉衷肠后理所当然地滚到了一起,没想到就这么有了身孕。
皇后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以此威胁她,她这才知道情郎也是冲着皇后许下的好处才进宫的,心灰意冷之下她投了湖,没能死成的后果就是要被众多眼睛每时每刻地盯着。
她已经不想活了。
在她生下了一位女孩儿后,她的生活更加艰难。
孩子还没生下几个月,皇后就让人撞破了宫妃与情郎的奸情,捅到了皇帝的面前,展习大怒之下,直接下令戈杀,皇后吹了耳边风说她有办法能让人生不如死。
吹动了展习把人连带着孩子交到了她的手上。
皇后第二日就把人塞进了小院,从此,宫妃的噩梦开始了。
看到这里,展惊羽也沉下了心,他如何看不出来皇后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可是画面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反而将视角拉到了那个之前躲在假山身后的宫人身上。
宫人的画面更加的简单直接,她每日都在思考怎么成为人上人,在哪能更快的遇见皇帝,怎么勾引到皇帝,却一直都没有如愿以偿。
她的迫切举动被一个宫妃发现了,宫妃狠狠打了她一顿,还特意在她的脸上画乌龟,又认为这种程度完全不够,找来了长长的银针,一根根插入宫人的指尖,血珠染红了长针。
在宫妃准备在她脸上用针尖也画一只乌龟,却被皇后遇上了,皇后当着宫人处理了那个宫妃,皇后似乎很欣赏宫人眼里的那股野心,她每日都给宫人灌输人上人的好处,把那名为野心的火苗烧的更大了。
宫人还没爬上展习的龙床,却逐渐想要把每日在她面前炫耀的皇后踩在脚底,让高高在上的皇后也给她剥葡萄,伺候她睡觉更衣守夜。
皇后见洗脑的差不多了,随意寻了个理由将人赶出宫去,宫人的计划瞬间夭折,她的大脑已经混沌了,又被皇后安排的人引导到了皇陵,一切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看完一切,周围变得空寂起来,展惊羽和甄茵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睛里的复杂。
阎罗殿门上的纹路竟是直接将二人的身世来源回溯了一遍。
甄茵这具身体的母亲就是那个被皇后送到小院日日折磨的宫妃,宫妃在生下她不久就死了。
“丫头,原来你叫茵茵。”
展惊羽双目微亮,他可是听见那个宫妃抱着小小的孩子嘴里念叨的名字。
他一直不给小姑娘起名就是觉得他到底也不是她的长辈,不太方便。
他在舌尖转了一下这个名字,越想越激动,在甄茵脸上狠狠亲了两口。
甄茵应声,擦掉脸上的口水,心里骂了一句傻子,脸上却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笑容。
难以言说的情感,犹如藤蔓密密麻麻紧紧缠绕在整个心脏上。
展惊羽托起甄茵的小脸亲了下去。
在他们的身后,四周再次生起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