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现年只有十一,即便有许冠玉这个摄政王在旁辅佐,也不是一朝就能成为明帝,想法稚嫩漏洞百出之时就需要摄政王指点。
许冠玉会特意给他布置一些先帝时期发生的事,看他怎么处理。
他不喜欢教固定的东西,反而教小皇帝自己的思考和处理政务的方式,这是最难学的,什么都能死记硬背,但独独不可能把一个人脑子里的想法塞到另一个人脑子里,为此小皇帝也算是吃了不少苦。
许冠玉不会像是其他太傅那般会对天子宽容或者说话婉转,甚至留有余地,他是真的拿着夫子的板子,动不动就杵在小皇帝的身后,即便他一次也没动过手,但依旧让小皇帝心中戚戚然,老老实实的学习。
小皇帝也算是乖巧有天赋,不然许冠玉早就甩手辞官了,现在的谆谆教导也是他从小皇帝身上看见了明帝的可能性。
既然身为皇帝,那么就会有许多不怀好意的人盯着他,时时刻刻准备着取代他的位置,但这种刺杀,大多都被许冠玉的雷霆手段掐死腹中,那些有背主心思的大臣还没开始行动,就会被发觉。
其他藩王或者王爷的蠢蠢欲动也在许冠玉强硬的镇压下暂且歇了心思。
小皇帝身边的人全部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包括保护天子的护卫也都个个武功高强,各有各的长处。
像这样把小皇帝伤到的例子,几乎屈指可数,但是次次许冠玉都在身边陪着,小皇帝实在年纪轻,对他依赖颇多。
密信并没有写皇帝是因为什么受的伤,却写了伤势很是严重,流了很多血,现在躺在榻上昏迷不醒。
许冠玉到的时候,正有宫女往外端血盆,盆边搭着的白色布巾此刻也鲜血斑驳。
甄茵在他身后推了一下,他才缓过神大步走了进去。
床幔拉的紧紧的,隐约可以看见小皇帝正躺在里面,呼吸匀称,地面上的血迹被水冲走,此时已经看不出来颜色,但角落里堆砌的一大堆染血的布条,就足以看出小皇帝受伤有多严重。
许冠玉身上的怒意已经要化为实质:“究竟怎么回事?”
他给了小皇帝准备了那么多保命的东西,若不是完全一无所觉,是绝对不会被伤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小太监是从小陪着小皇帝一起长大的,只比皇帝大上两岁,他有些受不住摄政王的威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这个认知让许冠玉更加烦躁。
早年天子继承皇位登基之前他就建议最好还是让宫中的大太监陪着,大太监虽然手段颇多,但是做事可靠。
小皇帝不同意,认为一直跟着自己的小太监跟他感情深厚,好一番缠着许冠玉求情,任用小太监的弊端在现在的关键时候就越发凸显出来。
大约是看出了他的不耐烦,小太监都快要被吓哭了,身上更是冷汗流个不停,他把目光挪到了大宫女身上,隐隐带着哀求。
大宫女跟他并不对付,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在看见小太监冲她比了个数字,这才满意的收回目光,端正跪在地上:“启禀王爷,方才皇帝在研墨画画,有一宫女进门送食,临到近前突然发难,皇帝被匕首刺伤,那宫女还没被押起来,就服毒自尽了。”
其实当时比她描述的更为惊险,宫女并不是直接一下匕首刺下去就结束了,她甚至还想抽出再刺一下,此时暗卫已经反应了过来,把人制服,紧接着就吐血而亡,死前脸上还带着畅快且疯狂的笑意。
许冠玉甚至连床幔都没掀开,转身就去了偏殿,甄茵自然跟上。
偏殿的门阖上,暗卫头领就现出了身形,跪在地上垂首:“王爷。”
“说说吧,宫女身上带着利器,是谁做的主把人放进来的?”
就算是真正相熟的人,比如说大宫女或者小太监,接近皇帝也是要被搜查的,像这种有宫女携带匕首的情况绝对是暗卫出了什么差错。
暗卫首领是他信得过的人,此时却重重叩首:“请王爷赐死!”
“为什么?”
暗卫嘴唇抖了抖,他们这些人成了暗卫那就一辈子不能在太阳下行走,一条命都是主子的,更何况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七情六欲。
他杀了那么多人,整个人都麻木了,但他又看见了年少时一见倾心的姑娘,他如何不悸动?
姑娘带着匕首,他把人放进去的时候就没想继续活着,不过一条烂命,也算是全了年少时的欢喜。
他的力气很大,那把匕首被他做了些手脚,刺不了太深,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小皇帝死不了,这就够了。
暗卫见过很多你杀我我杀你的肮脏事,他其实并不在意姑娘为什么杀皇帝,就算没有理由,他依旧会这么做。
有异心的暗卫是绝对不能留的,这种人是祸端。
许冠玉深谙此理,深吸一口气。
暗卫就连死亡都不由他自己做主,摄政王微微点头闭上了眼睛,他脸上露出感激,果断咬破了舌下压着的毒药,没让血迹沾染这里。
两个相同打扮的人从暗处现身,迅速处理了尸体,他们有化尸粉,暗卫就算是死了,也要用特殊的手法处理。
皇帝昏迷就持续了七八日的时间,光是黑乎乎的浓药都硬是灌下去好几大碗,更别提每日扎下的银针,也算是吃尽了苦头。
许冠玉忙的焦头烂额,每日脚不沾地甚至睡觉都要掐着时辰,当然也就只能歇在宫中。
让大臣们感慨的是多年不管事的将军竟然开始上朝了,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将军总是会和摄政王对视一眼,露出只有两人懂得的笑意。
甄茵也没闲着,在摄政王的默许下,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兵权,还让许多大臣在私底下好一番猜测,最终只得出个将军大约在向摄政王求和,不然为何白日那般殷切的在军营里来回奔走,操练兵士,甚至还有时间跟着世子跑东跑西。
谁人不知道世子一直以来都跟摄政王交好。
小皇帝一醒来就听闻一身反骨的将军开始安定下来,在摄政王手底下做事,不住感慨还是摄政王有手段。
许冠玉匆匆赶来,就看见小皇帝拧着眉头一口把苦涩的药一饮而尽,动作极快的把蜜饯塞进嘴里。
他轻咳两声,小皇帝瞬间正经起来。
“陛下遭受刺杀是臣的失职,恳请陛下降罪,令臣禁足王府不得出门。”
小皇帝实在斗不过心意已决的摄政王,颇为苦恼的把许冠玉提出的禁足三个月减到了二十日。
这下朝中所有人都知道摄政王受了罚,许多盯着那个位置的人蠢蠢欲动。
让小皇帝郁闷的是,将军明明每日还是去操练兵士,但是自他醒了之后就再也没来上过朝,这一身反骨到底没能让摄政王给驯服。
这可就是错怪了将军,不是她不想来早朝,实在是某个黏人的男人太过厮磨,她日日都是要睡到午时的。
这种情况在许冠玉无意间替她搭了一次脉象之后,眼见着男人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甄茵还打趣他:“不是很喜欢孩子吗?”
明明把皇帝教养的很好。
“这不一样。”许冠玉喃喃,埋下头在她肚子上虔诚的轻吻,“这是我们的孩子。”
就像是他跟甄茵之间有了特殊的链接,这个认知让他又惊又喜,动作间是难以忽视的珍视。
从那之后,好不容易有了休假的摄政王再次繁忙起来,甄茵在军营的事务他一力揽下。
甄茵敏锐的察觉到,最近许冠玉似乎有事瞒着她,她倒是没有声张,只是偷偷摸摸站在男人的身后,就看见了被剪的丑兮兮的大红‘喜’字,男人被她吓了一跳,匆匆去收东西,又觉得多此一举。
这样可一点惊喜都没了。
甄茵笑了笑,没有点破流于表面的东西,摄政王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阻碍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明明是将军的性别问题,而不仅仅只是结亲。
在叶畅再一次上门的时候,已经临近深秋了,彼时许冠玉回到了朝堂上叱咤风云,甄茵的肚子微微有了弧度,所幸穿的很多,加上她身材纤细,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世子。”
自从上次抓到了那个舌头被割的男子后,他们一直在背地里调查男子的身份,看着叶畅激动的神情应当是有了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