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英和李兰英一回到家,一家人都没睡,全坐在院子里。
李婆子看两个孙女回来了,忙问:“又挖到草药了?”
“是,阿奶,原来鸡骨头也是药呢,温暖姐姐叫它穿地龙。”
“什么?这东西也是药,哎呦,这东西我们常见,没想到啊。”
李水英对李婆子说:“阿奶,这个东西温暖不说,没有人知道它能换钱,阿奶。”
“你这孩子,你不说我也明白,那孩子谁也不告诉,人家自己采了卖,谁能知道?
我们啊,都错怪那孩子了,她拉着咱家挣钱,是念水英给她饭吃的情啊。
老大媳妇儿,老二家的,你们出去可要管住自己的嘴,别说漏了。”
李壮过来扑李水英怀里:“姐姐,你和二姐姐在温暖姐姐家吃的什么呀?又吃肉了?”
“哪有那么多肉吃,温暖姐姐熬的粥。”
“也是粥啊,温暖姐姐不烙饼吃了?我还没吃够。”
“是,壮儿没说错,真是好吃那个饼。”李二娘子接话道。
“水英兰英,那孩子自己不容易,以后吃饭的时候你们就回来吃。咱家又帮不上人家,别去占人家的便宜。”
“我知道了阿奶。”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温暖就和李水英出发了。
三个人的成果不少,去除杂质,洗去泥土。
温暖约摸着能有了六七十斤,温暖怕压断了,就用两个背筐分别背着。
两个人踩着露水珠子进了镇子,直奔同仁堂。
小安已经熟悉了她两个,直接领去了后门。
边走边还打量温暖,这姑娘背着一个,拎着一个,挖的什么这么轻?
汤郎中接到消息站在后院,笑呵呵的问:“小丫头?又挖的什么?我瞧瞧?
咦?穿地龙?品质不错。年份也不浅,嗯,整理的挺干净的。
不错,不错,这不是稀缺药,价格不会太贵,但也不是遍地都是。也给你们一文两斤算吧。”
温暖没有过多计较,这老郎中还算厚道,遂点点头。
这一次穿地龙挖的不少,两背筐总共六十八斤。
“小安,给她们三十五文吧,上次少给的,这次补上。
小姑娘,我给你的小册子你看了吗?那上面有些少见的,价格比较贵。”
“老。。。汤伯伯,那刺五加呢?你们收多少钱一斤?”
“这个也是看年份,年份长的贵些,年份短的药效轻,就便宜一些。”
“小姑娘,你看看山上有没有关防风,黄芪,丹参之类的。
这些比较稀缺,价格上也就贵一些。”
“多谢老伯。”
“别,别老伯,把我叫老了,哈哈哈。其实你和我孙女差不多大,那孩子,不说了。”
汤仁中想起家中那个只知道穿衣打扮的孙女,再看看眼前的小姑娘,不由摇摇头。
温暖和李水英出了药铺,李水英已经是淡定多了。
“温暖,我阿奶说了,以后不管卖多少钱,都对半儿分。
我阿奶说就是对半分也是占了你的便宜。”
温暖想到那个因为李水英给她偷偷的送吃的,而张口大骂她扫把星的老太太。
只因为她付出了一点点,老人就把真心掏出来。
人真的,不是谁生下来就分善恶的。也不是天生都恶的。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两面性,你压制住恶的一面,善就多些。
你放任自己的恶念,那只能越来越恶。
其实十恶不赦的人,也有一丝善念,也有软胁,只不过恶人的顾忌少些罢了。
温暖没有矫情,点点头,她没觉得这是件大事儿。
两个人背着空筐直接从村口路进的村。
李水英走着猛的一下子住了脚。
“怎么了水英姐?”
“温暖,先别。。。别走了。于赖子在前面,他怎么回来了?”
“于赖子?”
“小点声!温暖,你不记得了,他还想欺负你呢,温爷爷死命的护住了你,还被他踢了两脚呢。”
李水英吓的有些发抖,这个于赖子从小没了爹,只剩下阿爷阿奶和他娘。
他娘在他三岁的时候就改嫁走了。
他跟着阿爷阿奶长大,长到十二岁,两位老人双双去世。
这孩子自此没人管了,村里人可怜他,这个给他件衣服,那个给口粮。
可惜这孩子手脚不干净,去谁家总得顺点儿东西走。
还欺负孩子,打狗撵鸡的,渐渐的,村里人都讨厌他,也没人管他了。
他慢慢的长大,又去镇上结识了一些狐朋狗友,每次回村都耀武扬威的。
看到别人的东西,伸手就拿,不让拿抬手就打。
看到大姑娘小媳妇儿就上前污言秽语。
被村里人不知道打了多少次,养好伤继续。家里弟兄多的,他就不敢惹。典型的欺软怕硬。
总不能把他给打死了,还要为这样的烂人偿命。
也就是村长李成旺能镇住他,可也不能每次找村长。
村长每天给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也烦,主要是他只是言语上过分些,也没有实质上的伤害。
村长也不好每次都斥责他,无奈之下只有嘱咐女孩子和小媳妇儿们,他在村里少出门,
久而久之,村里人都躲着他走,少棵葱少棵菜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李水英没想到今天这么倒霉,进村就碰到了他。
这里离家又很远,爹和二叔可能又去忙地里了。
李水英心里直后悔,早知道从小道回家好了。
正想退回去还是怎么着,于赖子看到了她两个。
嘻皮笑脸的走过来了:“水英?去哪了?哥哥帮你背着筐?
哟,这不是那个扫把星吗?舍得出来了?”
李水英一把把温暖挡在身后:“于赖子,我。。。我告诉你啊。我爹和二叔一会回来,你。。离我们远点儿。”
“水英,看你,哥哥可还记得你给我送吃的呢。咋的?和哥哥生分了?
你!你个扫把星,害老子被踢了两脚,还被村长骂,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你个小娘皮,过来,给爷爷磕两个头,我今天就放了你。”
“于赖子,我告诉我爹和二叔。。”
“水英妹子,我可没惹你啊,咱们之间有情份,和这扫把星可没有。”
“你别满嘴喷粪!谁和你有。。。。。有。。”
李水英羞愧难当,气的说不出话来。
温暖把李水英拉身后,“温暖,你别。。别过去。。你。”
温暖回头给李水英一个放心的眼神。
又回过头来问:“你让谁给你磕头?”
“你!聋了?爷爷我。。啊!啊!”
李水英听到惨叫吓的闭上眼睛,听到不是温暖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瞬间张大了嘴巴。
只看到于赖子摔出了七八丈远。咋摔的她也不知道。
于赖子啍啍叽叽的爬起来,他也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咋就飞到这了。
只看到那扫把星抬了抬腿,他不信自己是被那个扫把星踢飞的。
他爬起来捡起来一块石头就想砸向温暖。
“于赖子,你又发什么疯?皮又痒了?”
远处传来一男子的喝斥声,于赖子扭头一看,原来是村长的大儿子李栋。
李水英急忙喊:“叔,叔。”
“莫怕,水英,你和这个。。你两个先走,我看他敢反了天。”
李栋想了半天没想起温暖的名字,只好含含糊糊的带过。
李水英拽着温暖的胳膊,向李栋道了谢就急匆匆的走了。
“于赖子,你要再欺男霸女,别怪我不客气。”
“李大叔,你没看到是那扫把星踢的我吗?”
“少在这里胡搅蛮缠,给我滚!以后给我安分点!滚!”
于赖子龇牙咧嘴的,一瘸一拐的走了,边走边骂骂咧咧:“臭小娘皮!你给我等着。”
李水英拉着温暖直接跑回了她家。进院子就把篱笆门关上了。
李婆子刚给李壮洗了脸,就看到孙女一步闯了进来:“怎么了?被狼追了?一点儿女孩子的样子也没有。”
“呼。。呼。。不是。。呼。。是。。是。。于赖子。”
“碰到于赖子了?那个熊货!欺负你了?我让你爹和你二叔找他去。”
“没,呼。。。。没,碰到他了,让李栋叔给拦下了。”
“谢天谢地,那就是佗屎,以后远远的避开。”
温暖微一弯腰:“婆婆好!”
“哎,哎,温丫头,快坐下,饿了吧?我去给你两个熬些粥喝。”
“不用了,婆婆,我回自己家做着吃就行。”
李婆子还没顾上说话,李壮一下子扑到温暖身上:“温暖姐姐,你还烙饼吗?那个饼真好吃。”
“好吃呀,一会儿跟我去,我烙给你吃。”
“噢,太好喽,吃饼喽!”
李壮兴奋的跳起来,李婆子想说什么,看到孙子高兴的样又闭上了嘴。
人穷志短,家里一丁点儿细面也没有,厚着脸皮,孩子去吃点儿就吃点吧。
温暖从怀里拿出铜钱,李婆子惊的张大嘴巴:“这。。。这么多?”
“嗯,阿奶,这次卖了三十五文呢。”
“就那些根根草草的,就卖了这些钱。”
温暖只笑不语,“阿奶,那些都是草药。汤郎中说,让我们多去送呢。”
李婆子是真震惊了,她一开始是不想让李水英跟着温暖瞎耽误功夫的。
那次水英拿回来八文钱,虽然高兴,她真没当回事。以为是误打误撞呢。
李水英又去山上挖,她本想阻止,看那八文钱的份上,没出言阻止。
“这。。。。这真能卖钱?还卖这么多?那这山上不都遍地是宝了?”
温暖低头数出十四枚铜板,剩下的温度递给了李水英,李水英接过递给了李婆子。
李婆子拿着这一大串钱,手都有些抖。
一家人累死累活的,赶上年景好,多打了三五斗粮,才卖了八十文。
这还是一家人都努力的结果,这水英丫头,这才卖了两回,就卖了将近三十文,这,如果一家人都挖药卖,该卖多少钱?
温暖打算回自己的家,李水英拦着不让:“温暖,万一于赖子再去找你怎么办?先别回去。”
李婆子缓过神来说:“莫怕,温丫头,走,我送你回去,他敢纠缠你,我骂死他!”
温暖走了两步,又停下对李婆子说:“婆婆,我家那三亩地,我不会种地,让两位叔叔种了吧。”
“你是说租给我们家种?那,那你要多少租子?”
时下佃地种,都是交六成租,自己留四成。
要不说百姓一年到头苦哈哈呢,忙活一年,打下的粮食,大半儿交了租。
剩下的留够一家吃就不错了,所有的花销,都从剩下的粮食里出。
家里劳力秋收后去扛功夫,一天也就挣个七文八文的。
朝廷再征粮征税,那真是苦不堪言。
可不佃地种又不行,自己一家人才不到十亩地。自己的地里出产要交三成赋税给衙门里。佃地主家里的地就不用交赋税了。
李老汉和两个儿子佃了周地主家三十亩,和儿子儿媳妇儿天天趴地里,才勉强能糊口。
就这还得一天两顿,晚上还要喝粥。
温暖牵着李壮的小手,边走边说:“就给我一成就行?”
“多?多少?一成?不行!不行!这不和白种一样吗?那可是三亩良田。”
“婆婆,就一成吧。我认识很多药草,可以卖钱的。
我不会种地,也不知道咋伺弄,就让两位叔叔种吧。”
李婆子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再一次为自己以前的行为羞愧难当。
一成,自家交了赋税三成,自己家净入六成。
李婆子心里暗暗的想:“等打了粮,一定让大儿多给她送些去。
一个女娃子,生活不易,以后多照顾些她就是了。”
想到这里,摸到袖中的铜钱,不由苦笑,还看顾人家,这孩子先带着自己家得了济了。
温暖没管李婆子的心理活动,她牵着李壮软软的小手回了家。
李壮仰着头问:“温暖姐姐,你还炖鸡肉吃吗?”
“壮儿喜欢吃吗?”
“喜欢!我喜欢吃鸡肉!我也喜欢吃饼!哼?馋死李伢子!”
“怎么要馋死人家李伢子?”
“我说我吃鸡肉了,还吃饼了,他说我胡说八道。
我说就是吃了,温暖姐姐做的可好吃了,哼!他还骂你扫把星!我不和他玩了。姐姐不是扫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