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远达的表情语气,没有任何破绽。
甚至在听到几名罪魁祸首全家死亡的时候,也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
纪凡皱了皱眉。
这位贺老师,是他从警以来最难缠的对手。
贺远达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恪:
“怎么,怀疑是我杀了他们?”
没想到他会主动挑明,张恪愣了一下:
“老师,请您理解一下我们的工作!”
贺远达微微点点头:
“我理解,配合你们调查清楚,也能还我一个清白。”
张恪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原本十足的信心,产生了动摇:莫非前期的推测,都是错误的,凶手根本不是贺远达?
“老师,今年的2月6号,您在哪里?”
贺远达歪着头想了想:
“2月6号……”
张恪没有出声,就这么默默看着他。
贺远达一拍大腿:
“我想起来了,那天是正月十四,我买了回老家的车票过元宵节……”
张恪跟纪凡对视了一眼。
以贺远达表现出来的智慧,他不太可能在这种事上撒谎。
更何况,现在的购票系统需要实名,车站各处都有监控,他说的话很容易查证。
纪凡心里一沉。
如果贺远达所说是真的,那么足以证明他没有作案时间。
孙冰枫一家的中毒,也就与他无关。
纪凡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在贺远达脸上。
根据自己10年的刑侦经验,他从直觉上判断,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一定是两件案子的凶手。
作案动机非常清楚。
很可惜,破案要讲证据。
逻辑推理再缜密的判断,也没办法在法庭上当做证据来用。
纪凡不死心,再次问道:
“贺老师,四天前的8月27号,你又在哪里?”
贺远达目光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展颜一笑:
“这个我倒是记得很清楚,27号那天有个学生的家长,请我去皇廷酒店顶楼餐厅吃饭。
你知道的,我们的工作,经常会有家长送礼请客,有时候盛情难却,我也会选择出席。
哦对了,那天我到达皇廷酒店的时候,正好遇到那边出了事,还在电梯里碰见了张恪。”
纪凡下意识看了张恪一眼,后者慢慢点点头,示意贺远达说的都是真的。
纪凡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位贺老师的回答,简直是无懈可击。
每一次案发,他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如果这件事是刻意安排出来的,那也太可怕了。
警方明知道他是最大的嫌疑人,却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
经过这次的简单询问,纪凡几乎可以肯定,贺远达就算不是凶手,也必定是知情人。
普通人,哪能在半年之后,还会清楚记得自己那天到底做了什么。
除非他提前早有准备,知道自己会面临问询。
四天前的案子,张恪更是能够给他提供不在场的时间证明。
毕竟,贺远达到皇廷酒店的时候,段康宁一家已经中了毒。
乌头碱的毒性又是剧烈无比。
理论上来说,贺远达下毒之后,根本不可能有时间离开案发现场,出去绕一圈之后,在装做没事儿人似的,坐电梯重新回来。
除非他有本事,减缓乌头碱的毒性发作时间。
从理论上来说,这种事是绝不可能的。
纪凡脸色阴晴不定,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贺远达淡然一笑,慢悠悠的道:
“警官,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纪凡语塞。
他心里清楚,就算是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用。
贺远达已经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身上没有一丝疑点。
张恪笑着站起来,伸手跟他握了一下:
“老师,打扰了,如果您记起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请打电话给……市局重案组3队,找纪副队长!”
纪凡翻了个白眼:靠,为什么找我?
张恪嘴角跳了两下:你是重案组的副队长,不找你找谁。
贺远达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么云淡风轻:
“一定。”
纪凡清楚,再待下去也没用,不可能从贺远达嘴里,问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两个人本打算离开。
小会议室的门被人“咣当”一声重重推开,冷着脸的方有容,穿着一身米白色职业套装,昂首挺胸而入。
张恪眼疾手快,第一时间躲到了纪凡身后。
纪副队长一脸茫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重案组跟皇廷集团打过几次交道,他跟方有容算得上是熟人。
也知道对方是张恪的高中同学。
不过,从眼前发生的状况来看,两个人的关系,可不像只是同学那么简单。
纪凡脑子飞快转动,在极力按照自己的猜测,脑补着两个人之间发生的故事。
看这女律师的表情,张老弟不是做了啥对不起人家的事,还不想负责吧?
纪凡觉得,作为一个负责任的老大哥,自己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在自己眼前发生。
我得劝劝张恪老弟,跟谁谈恋爱结婚,也不能找一个律师。
万一日后两人性格不合,离婚的时候很容易连苦茶子都要分给人家一半儿。
实在不行,找咱们的母老虎队长,也比找一个律师做媳妇儿要好的多。
头儿只会揍人,不会算计你的财产。
方有容跑得很急,胸口不停的剧烈起伏。
张恪都替她担心,万一把女式小西服的扣子崩开,可怎么办。
方有容似乎并没有这种担心。
女律师无视了张恪和纪凡的存在,大踏步走到贺远达面前,微微弯下腰:
“贺老师,我来了,接下来的所有事,您都不需要开口……”
贺远达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
“有容,老师坐的直走的正,不怕别人来查。
调查清楚了,还能还我清白…!”
张恪一阵头疼。
若是说有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方有容肯定算一个。
这女人只凭自己给她取了个绰号,能记恨10年之久,也真是没谁了。
眼见着纪凡没打算开口,张恪只能硬着头皮凑过去,嘿嘿笑道:
“老同学,好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方有容俏脸一片冰冷,口中程序化的道:
“我是宁州容大律师事务所的首席律师方有容,贺远达先生的委托代理人,接下来的所有接触,将由我代替贺远达先生,出面与警方接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