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明的顾虑，一点儿也没错。
    接下来的审讯，顾明远看似非常配合，几乎做到了有问必答。
    甚至在一些警方没掌握的线索上，他还主动做出了交代。
    “杨厅，杜局，想必你们到现在都不明白，前些日子宁州那家银行的劫案中，劫匪并没有抢走一分钱……”
    顾明远说起银行劫案，审讯桌后的两名大佬瞬间坐直，相互对视了一眼。
    警方确实没有调查出，劫匪当时为了什么，非要冒险打劫银行。
    听语气，顾明远清楚内情。
    胖胖的杜建国，眼中精光一闪，笑眯眯的道：
    “不知道顾老板，能不能为我们解惑？”
    顾明远打了个哈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那个谁，去给弄一杯咖啡来提提神，你们那个拘押室，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张恪愣了一下，才发现他是对自己说话。
    用目光请示了一下杨光明，得到他的同意，张恪这才转身出去，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街对面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买了一杯卡布奇诺回来。
    顾明远接过还冒着热气的一次性纸杯，慢慢啜了一口，砸吧砸吧嘴：
    “不是正宗的咖啡豆，冲泡手艺也有问题，差评！”
    纪凡的拳头，握的咯吱咯吱响。
    他最看不惯这种死到临头，还要臭摆谱的行为。
    要不是杨光明和杜建国在，他早冲过去，给这个装模作样的老家伙一点教训了。
    顾明远挑了一圈毛病，这才放下纸杯，淡然道：
    “杨厅，杜局，我还真知道那几个东南亚雇佣兵，是为了什么打劫银行！”
    杨光明心里一动。
    银行劫案的犯罪嫌疑人，是东南亚雇佣兵的消息，在警局内部也属于高度机密。
    按理来说，顾明远不可能会知道。
    他现在明确无误的指出这一点，说明这老家伙的话，可信度很高。
    “顾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些人在银行拿走了什么？”
    这次，顾明远没有卖关子，很干脆的回答道：
    “电版，印刷假币的电版！”
    杨光明嘴角抽动了一下。
    即使早有猜测，听到顾明远说出电版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脏还是紧紧抽搐了一下。
    “顾老板，你确定是假币电版？”
    顾明远低头，又喝了一口咖啡：
    “当然，因为那个东西，是我亲手放到银行保险柜里的。”
    在场的专案组六人，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顾明远的话，算是解开了长期困扰警方的一个难题。
    四名东南亚雇佣兵，冒天下之大不韪，在闹市中抢劫银行，原来是为了一块假币的电版。
    肯定是因为油墨纸张供应不上，顾明远选择将电版藏到了最保险的银行里。
    却没想到，被有心人打听到了消息，引来了雇佣兵。
    这也能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当时跑掉的孙悟空和猪八戒面具劫匪，为什么被人杀死弃尸。
    幕后主谋在杀人灭口。
    杨光明沉声道：
    “那么顾老板知不知道，这个抢走电版的人，到底是谁？”
    顾明远打了个哈哈，反问道：
    “杨厅，以您来看，在整个宁州，或者说汉东省，谁有这种财力物力和魄力，敢抢我顾某人的东西？”
    杨光明一张脸凝重了起来。
    顾明远虽然没有指明，却已经透露了指使雇佣兵抢走电版的幕后主事人。
    姜廷山。
    只有皇廷集团的老板，才敢找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抢走电版。
    事后，还能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杀人灭口。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没有确凿的证据，想要动汉东首富，简直比登天还难。
    张恪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顾明远，既然你将电版藏得如此隐秘，怎么还会被姜廷山……被人找到？”
    顾明远侧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认得你，张恪警官，我儿子的情敌，未来的警界之星。
    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奉劝你一句：色字头上一把刀，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是会骗人！”
    他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也没有了！
    姜慕烟？
    张恪脑子里，瞬间闪过了一个面对枪口，义无反顾挡在自己身前的纤细身影。
    会是她吗？
    姜大小姐，难道也卷入了这场复杂的案子中？
    不，不会的。
    张恪摇了摇脑袋，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
    无论如何，姜慕烟舍身挡枪的行为，绝不会是假的。
    这一点，他能从对方当时的目光中，看得出来。
    察觉到自己的话，已经在张恪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顾明远慢悠悠的道：
    “张警官，自古警匪不两立，想做姜廷山的女婿，恐怕不容易！”
    “砰”！
    俏脸冰寒的顾南霜越听越气，用力捶了一下桌子。
    桌上的纸笔被震得飞到半空，把两位毫无准备的大佬吓了一跳。
    “顾明远，让你交代自己的问题，东拉西扯的干什么……”
    母老虎发威，果然不同凡响。
    杨光明掩着嘴咳嗽一声，化解了刚刚的尴尬：
    “顾老板，还是说你自己的事，至于小张能不能做姜家的女婿，这事儿咱们谁说了也不算……”
    刚说到这里，杨厅敏锐的察觉到，一股几乎形成了实质的杀气，从侧面涌了过来。
    糟糕，顾家丫头这是玩真的。
    杨光明急中生智，大声道：
    “顾明远，别给我东拉西扯，整这些没用的，高琳说你印刷假币，有一个合作伙伴，是宁州了不起的大人物，他到底是谁？”
    顾明远抬起头，脸上泛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杨厅，我的合作伙伴，当然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等闲人……怎么可能……入得了我……顾某人的眼……”
    一句话说到最后，变得断断续续，似乎有些有气无力。
    不要说经验丰富的杨光明，就算是菜鸟张恪，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顾明远的脸色青中带黑，瞳孔开始扩散，溢出一丝肉眼可见的死气。
    张恪一个脚步冲了过去，抬手打飞了他手中的一次性纸杯。
    顾明远伸出舌头，奋力在自己的衣领上用力舔了一下，扭头看向洒了一地的暗褐色咖啡，强笑道：
    “可惜，这东西虽然不咋滴，倒在地上……也是浪费了！”
    最后几个字出口，黑色的血渍顺着他的口鼻七窍，狂喷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