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卫兵赶了过来，但是忌惮着两个对战的恶魔使，都不敢靠得太近。
    哈德姆也不敢让黑剃离自己太远，乌衔秋展现出精妙的剑术，相比之下，自己除了恶魔使，其他掌握的法术同是驱魔人的乌衔秋应该都会。
    所以最关键还是要打败他的恶魔使。
    哈德姆看得出来，那个黑发黑瞳的呈现出罕见的人类形态的恶魔使显然并不擅长战斗，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守都十分生疏，甚至在抵挡黑剃刁钻的攻击角度时显露出狼狈的姿态。
    即便战斗是深刻脑海的本能，在此刻，面对身经百战的黑剃，这个以漂亮人类青年形象欺骗了他的恶魔使仍旧过于稚嫩，暴露出了足够多的破绽。
    黑剃疾速冲向宋春驰，修长的黑色臂刃划斩而下时，天边半明半暗的月都黯淡了几分，宋春驰险之又险地侧转腰腹避过，却发现从侧后方又袭来一阵冰冷的流风。
    漆黑的异形恶魔使拥有的反关节下肢提供了灵活的机动性，刹住往前的趋势后，双脚猛然转向，森冷臂刃反手一撩，直往宋春驰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而暴露的后背划去。
    死寂的冰息从身后袭来，宋春驰整个后背都应激凸起了一片小疙瘩。
    哈德姆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这一下落在那个恶魔使身上，估计整个身体都会被切为两半吧。
    他看向那个抱着长剑的驱魔人。黑色长发被夜风吹动，凌乱飞舞着，因为离得太远，看不清那双漂亮的浅色瞳孔里是什么神色，但想必不用太久，他就会看到那张美丽却淡漠的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这么想着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哈德姆的身体因为兴奋而轻轻颤抖着。
    乌衔秋轻叹口气，他本来不想插手宋春驰的战斗，但他的恶魔使显然不具备任何战斗经验，四肢像刚刚被换上去一样到处乱摆，每一个姿势看起来都滑稽得让他想无奈扶额。
    此刻对方有丧命的危机，之前顾及对方的自尊心以及觉得是个观察的好机会的想法自然被“不能放任不管”所取代。
    反正也不必再观察了。
    他抬起手，在一瞬间捏出了一个法术手印。
    换位。
    左侧锁骨处灼热传来的下一刻，他抽出长剑，挡住了那自下而上撩过来的黑冷长刃，感受到对方巨大的力量，他并不打算硬抗，脚下一滑，腰一折，施加在剑上的力道就此卸去。
    黑色臂刃从眼前划过，带出火星冷风，乌衔秋迅速直起腰，侧转挪出两步距离，正好让过又回勾过来的锋利臂刃。
    宋春驰还保持着那别扭的姿势，脑子里想着：
    现在躲似乎完全来不及了啊，说好要让乌衔秋看看自己的实力，绝不能搞砸！
    在急速飙升的肾上腺素与心跳中，宋春驰左手反手背在身后一捏，在手心凝出白色羽刃，以期能抵挡住那角度刁钻的攻击。
    耳畔掠过的夜风无比清凉，完全没感受到被利刃击中、反而觉得左侧锁骨一阵灼热的宋春驰一愣，第一个念头是难道对方放弃杀自己了？第二个念头是这风吹得还有点舒服... ...
    直到他听到身后传来的仿佛金属碰撞发出的铿锵声音，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脚下维持不住平衡地踉跄两步。
    站稳一回头，就看到乌衔秋因为转了半圈而在半空旋散开又垂落的长发以及昂藏的背影。
    也终于看清了现在的处境。
    他和乌衔秋互换了位置。
    哈德姆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换位】这个法术他当然也会，但一般都用于在自己遇到危险时让恶魔使来抵挡危机，哈德姆从来没见过在恶魔使遇到危险时使用换位，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的驱魔人。
    无比震惊的他只能喃喃自语：“疯了，真是疯了... ...”
    同样感到惊讶的还有正和乌衔秋交锋的黑剃，但很快，它就被从对方身上散发的淡淡血腥味吸引了注意。
    就是这股味道！香，好香！
    杀！吃！杀了他！把他整个吃下去！
    冷白魂火剧烈颤动，甚至隐隐露出幽蓝的精神内核，漆黑瘦长的恶魔使状态几近迷狂，乌衔秋感受到了它身上爆发出的更为冰冷刺骨的强烈杀戮欲望。
    哈德姆终于反应过来，竟然自己送上门来，只要杀了驱魔人，剩下那个青涩的恶魔使不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于是他捏出手印使用了一个法术，指着乌衔秋下令，“黑剃，杀了他！”
    本就因欲望而狂热的恶魔使在得到命令的瞬间暴起，黑刃挥出一片薄冷的白霜，喉咙中发出兴奋的低吼，仿佛在一瞬间从死寂的森森骷髅变成了嗜血的狂兽。
    周围的气温因为漆黑的恶魔使的特殊力量影响而不断下降，乌衔秋挡住长刃，唇间呼出一口气息，在空中凝作一阵白色雾气。
    而另一边，在听到哈德姆下令的刹那，宋春驰立即朝他冲了过去。
    既然乌衔秋有能力挡住黑剃，宋春驰打算直接过去将哈德姆控制住。
    看着急速奔来的青年模样的恶魔使，虽然知道对方不擅长战斗，哈德姆还是神情紧张，毕竟恶魔使的力量比他强大太多了，很少有驱魔人能自信单独对上恶魔使而不被打败。
    当然，那个疯子除外。
    哈德姆看向和黑剃打在一处的乌衔秋，听到宋春驰不断接近的风声，不再犹豫，再一次使用了召回法术。
    黑剃挥刀的姿势一顿，乌衔秋抓住破绽，长剑刚刚刺过对方瘦削的躯体，那漆黑的身影就在眼前扭曲消失，他瞬间反应，将秋杀插在脚边草坪上，同时捏出了法术手印。
    宋春驰眼前景象扭曲拉长，回到乌衔秋身边，周围降下的温度让他打了个寒颤，一哆嗦嘴里就吐出一口水雾。
    乌衔秋目光掠过不远处街区的楼顶，手中动作不停，继续又捏了一个法术。
    宋春驰全身的魔源都沸腾起来，本就轻盈的身体此刻竟有飘飘欲仙之感，他抬头正想问乌衔秋做了什么，却同样发现了对面街区上空跃动过来的银色的修长狼影，并精准定位到那只银狼左眼上醒目的斜划的三道天蓝色印记。
    又一个驱魔人赶到了。
    身侧响起长剑入鞘的声音，一只手环过腰际，宋春驰侧目，他的驱魔人主动靠过来，寒冷的气息被挤出去，周身都裹上暖意。
    乌衔秋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黛色长眉蹙着，轻声叹道：“你的实战经验少得要命，不打了，走吧。”
    虽然知道乌衔秋说的是事实，但因为听出了他冷淡语气中隐隐的嫌弃，宋春驰大受打击，连美人主动投怀送抱都无法治愈。没精打采地应一声，双腿微弓，一跃而起，带着乌衔秋如同风中的一片羽毛，往之前选定的方向远去。
    没想到刚刚还战意昂扬的对手竟然要离去，哈德姆愣了下，想到还没清楚他们的身份来历，而自己的秘密却极有可能已经被对方得知，他马上喊道：“站住！”
    可惜的是那两人并不是他的恶魔使，不会对他言听计从，哈德姆只能不甘地看着两人在月下飞走。
    察觉到锁定的猎物在逃离，追逐而来的狼影发出一声长啸，奔袭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背后的无形羽翼再度振翅，浑身沸腾的魔源似乎带着振奋效果，宋春驰被夜风吹着，心情又好起来，回头看到穷追不舍的银色魔狼，扬起眉梢轻快道：“拜拜喽，小狗狗。”
    回答他的是银狼不甘的嚎叫。
    “嗷呜！”
    ... ...
    整体洁白的别墅群静静伫立在夜色里，宽敞洁净的道路四通八达，在这片占地面积近30w平方米的别墅群中，几座白色高塔顶上散发着柔和的银光，但这些都无法掩过在高塔背后的、巨大的半明半暗的皎白月影。
    这几座高塔矗立在全食之都富人区的核心内圈，独属于一个家族。
    斯塔莱德。
    凌屠独自走上了一座高塔的顶层，见到了里面的人。
    因为是独自一人前来，他有些怕，对站在十二边形彩色玳瑁窗边的男人轻声唤道：“父亲，您找我？”
    这个深夜刚刚忙完工作，还穿着一身正装的男人是斯塔莱德家族的家主，五十岁年纪，上唇蓄着棕色短须，眼角有几道鱼尾纹，这让他看起来成熟稳重，气势非凡。
    在这里的几天时间里，凌屠知道了他这个身份名义上的父亲，名唤比尔森·斯塔莱德，自从年轻时失去了自己的恶魔使后，他的家主父亲精神力受损，再无法召唤新的恶魔使。
    凌屠大着胆子抬头，果然看到比尔森又在用怀念的目光看自己。
    “凌屠。”比尔森轻柔说道：“知道为什么我叫你来这里吗？”
    凌屠老实道：“您说要给我讲讲关于恶魔使的事情。”
    比尔森点头，赞赏地看着他，“你召唤出了一个人形的恶魔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凌屠茫然地摇头，虽然已经和许夜做过一次任务，拿到了驱魔人的法术书，但是那本斯塔莱德家传法术书里，只记载了许多与操控恶魔使相关的法术，没有太多关于恶魔使的知识。
    比尔森把他叫来，就是为他解惑的，耐心道：“根据召唤媒介的品质高低，所召唤出来的恶魔使也是有等级的。如果你去过克里斯多的驱魔协会，就会看到千奇百怪的恶魔使。不过，在家里你应该也见过玛纳斯、伊美尔的恶魔使了。”
    凌屠点头。
    玛纳斯和伊美尔是他的哥哥和姐姐。玛纳斯的恶魔使是一头浑身雪白的巨大狮兽，伊美尔的恶魔使是一只半人马。
    比尔森：“按照等级划分，恶魔使总共有五个等级。低级恶魔使的标准是不会说话的，只能听从驱魔人命令的兽类恶魔；普通恶魔使是能够说话、进行简单思考的兽类恶魔；中级恶魔使是相对聪明的，呈现半人半兽形态的恶魔；高级恶魔使是人形的，能够无障碍交流的恶魔；特级恶魔使则是拥有人形与魔解形态的恶魔。”
    凌屠一边听一边默默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比尔森：“你的恶魔使是叫许夜？”
    凌屠：“是的，父亲。”
    “你给他取的名字还是他本来就有的？”
    “他本来就有的。”凌屠回答的语速快了点，心道还好许夜没跟来，不然他听到又要不开心了。
    这几天他又多了解许夜一些，这位我行我素惯了的夜神，不喜欢被干涉、被支配，所以对成为自己的恶魔使这件事，其实也是很不爽的吧。
    比尔森略有些满意，“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很可能是一位特级恶魔使，比我之前的高级恶魔使还高一个等级。等级是鸿沟，凌屠，你的未来无可限量，爸爸很期待你的成长。”
    听着这npc自称爸爸，凌屠心里有些尴尬，但听到赞赏，他还是很开心地露出了笑容。
    然而下一刻比尔森和蔼的声音又严肃下来，“但是，你要记住，恶魔使等级越高，就意味着越聪明，特级恶魔使尤其如此，而臣服于强者是恶魔的本能，所以你要时刻保持自己主导者的地位，让他为你而战，不能让主次颠倒，这对你是非常不利的。”
    凌屠这才明白比尔森为什么单独叫自己过来，这句话要是被许夜听到，这个npc恐怕会在说完的一瞬间，被许夜笑着扭断脖子，成为一具尸体。
    那个教堂的画面又浮现眼前，凌屠心肝一颤，嗫嚅一下才道：“我知道了，父亲。”
    比尔森拍拍他的肩膀，“你才拥有自己的恶魔使不久，爸爸不强求你马上掌握，但你必须要学会。十天之后，驱魔协会举行的驱魔大赛就会开始，奖励是那本传说记载了十个禁忌秘术的驱魔之书。你明天就去报名参赛，一定要拿到那本书。”
    凌屠肩膀被宽厚温暖的手掌握着，哪敢不答应，连忙点头。
    比尔森露出满意的微笑，“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凌屠应下，转身出门。
    他走出白塔，看到许夜正在抬头看着天边那个巨大的月亮。皎洁的月光洒落满身，更凸显出生人勿近的冷。
    像是察觉他出来，许夜低下头看过来，露出一个带着温度的笑容，抬手勾了勾，沙哑的声音在月夜里不太清晰，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过来。”
    凌屠小跑过去，“久等了，我们回去吧。”
    许夜点头，幽暗凤眸转来，落在他身上，漫不经心地问：“都说了什么？”
    凌屠不敢说那些什么占据主导权的言论，只说道：“说了一些关于恶魔使等级的设定。然后叮嘱我参加十天后驱魔协会举办的驱魔大赛，拿到奖励的驱魔之书。”
    “嗯。”许夜沉吟，忽然笑了，“这倒是和我们的任务不谋而合。”
    看到他笑，凌屠放松了些，忍不住问道：“你说，逆转之术会在那本驱魔之书里吗？”
    许夜轻飘飘道：“谁知道呢。”
    “赢了拿回来看看就知道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