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半夜下起雨来，气温降了许多，宋春驰被雨声惊醒了会儿，看天没亮，又裹着被子迷糊地睡了回去。
只是没想到这雨一连下了两天，从早到晚淅淅沥沥。
宋春驰打开窗，让风吹进来，湿润清凉的空气逐渐洗淡了沉闷。窗外的雨细如丝线，绵绵地落着，他注意到天色比之前亮了不少，似乎是雨云在消散。
也许很快就会放晴了。宋春驰如此想到。
因此他心情稍微好了些，这两天下雨，懒得出门，可光在屋里坐着，又实在憋得他难受。
回头看乌衔秋，他正在看书，重大突破是终于要把圣堂的法术书看完了。
宋春驰走过去，拖过一把椅子反过来坐着，双手搭在椅背上，看了乌衔秋一会儿，得到一个疑惑的询问眼神。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掩饰地拿过一叠资料，却没看。
乌衔秋估计也不乐意安静呆着，一向冷漠的眉间显出几分躁意，雨声大概也分散了他的心绪，看书的速度比之前更慢了。
宋春驰边想边随手翻着纸张，不经意间瞥见纸张上的几个字眼。
“……在风雨交加之夜，在潮湿的黑暗中，他们与那位取得了联系……”
什么东西？维克多先生不小心往教廷的资料里夹了几首赞美诗？
宋春驰心中暗奇，没注意到乌衔秋在听到他念时，注视而来的目光，继续往下看去。
“……暗中蛰伏的传统者，成为狂喜的获得者……伟大的计划，诞生于风声呼啸的瞬间，他们将用所有取悦一位魔神……”
拜这两天的雨所赐，宋春驰也看了不少资料，还给乌衔秋念了许多，知道“传统者”是信仰【最初】的组织【初始】的成员们的自称。
这段话隐藏着惊人的信息，宋春驰忙转回去看开头，发现这是一份调查卷宗。
当事人是多诺罗斯区一个落魄的吟游诗人，因为其多次在诗歌中亵渎圣坛，被圣坛信徒举报至圣堂，御魔部将其捉住后，又移交中央教廷处理。
宋春驰前面念的那段便是这个吟游诗人所写的诗，据那个诗人解释，这是一首预言诗，他基于自身的灵性天赋，获得了灵感，从而窥视到了不久之后的未来。
他也因为直面了一位强大的魔神而付出代价，变得疯疯癫癫，不再谨慎，以至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预言诗？真的假的？”宋春驰有些不信，发现乌衔秋已经合上那本黑封面法术书，便询问道：“你认为呢？”
“我认为，”乌衔秋说：“这份资料给我们看到，不是巧合。”
也就是说，这是真实的可能会发生的剧情？
宋春驰再看了一遍那段预言诗，从中圈定了一个关键词，“取悦魔神？”
联想到之前看的《取悦物使用法则》，“沟通，传导，取悦物，召唤仪式的三要素……”
他倒吸冷气，“那些传统者，想要召唤【最初】？！”
假如真像预言诗所说，【初始】能够与【最初】联系，那么信徒为了面见自己的神明，什么疯狂的事情做不出来？
召唤魔神，让祂行走在人间，那便是无边的恩赐，作为信徒，恐怕没有任何事情比这更让他们觉得幸福了。
宋春驰又想到【初始】教义中的描述，【最初】是力量与灾劫的化身，要是真让这样的存在降临，那还有的活吗？
既然拥有自由的、不受驱魔人控制的权柄，宋春驰可不相信这位“最初的恶魔使”会受制于谁。从另一个方面说，神明又怎会听令于一个凡人呢？
当然，那些传统者应该也不会在意这些吧，处于面见神明的狂喜中，想来已经足够他们丧失理智了。
宋春驰转头看向窗户，外面依旧在下雨。他不禁自语：“风雨交加之夜... ...已经开始了吗？”
乌衔秋的目光同样落在窗外，默默无言。
“他们要通过仪式召唤，应该也是秘密进行吧？”宋春驰想着，“咱们有可能破坏这个仪式吗？”
乌衔秋摇了摇头，“没有任务。”
是说系统没有发布任务？宋春驰也有些烦恼，这几天系统就像死机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想到这，宋春驰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直播间，却发现自己不能切出去看别人的直播。
他皱眉，那上次乌衔秋怎么能看到其他人的直播间？
“首席权限。”乌衔秋答着，唤醒自己的专属客服，并再次共享了屏幕。
系统的电子音在房间里响起。
“滴——首席专属客服：honor001为您服务。首席先生，欢迎使用首席权限，请下达指令。”
“调取当前行程所有直播画面。”
宋春驰站到乌衔秋旁边，看到眼熟的蓝色半透明大屏出现，一个个直播窗口展现眼前。
他数了下，发现一共是十个窗口。看到百里空那两个人都开了直播，他就点了百里空的直播间。
百里空和温幼晴所处的地方他很眼熟，正是之前去过几次的莱茵哈特大教堂，听他们谈论到关于分支选择的话题，看来也是圣堂驱魔人了。
他因此多看了新同事两眼，才点开司紫和路临溪的窗口。
路临溪没开播，画面中是司紫的视角。她们在一间教堂中穿行，依然在不断斗嘴。宋春驰看着沿途走廊、窗子、柱子等地方频繁出现的月亮象征图案，猜到这两个人属于永颂殿堂阵营。
再换房间，就看到一个鼻子上有黑色分叉契约之印的人，染着金发，但发根已经长出一截黑色，这两种颜色搭配起来，很难有人撑得住。而顶在这个染金发的男人头上，看起来像一场灾难。
这个染金发正在一间铺子里，看着墙柜上摆的瓶瓶罐罐，以及周围有人在说话、讨论的声音，宋春驰确认这是一间香料铺。
“这种品质的料，也要收我50金币一恰？你也太黑了吧！”
旁人的讨论只是背景音，染金发讨价还价的声音才是关键，他语气夸张，声音却有意识压低，“我又不是只买一点，这么大的单子做给你，好歹给点优惠吧？”
听到大单子，香料铺的老板眼睛一亮，又故作犹豫问：“你要多少？我看看能给你多少优惠。”
“至少这个数……”染金发对着老板竖起两根手指。
老板猜测：“20恰？”
染金发摇头，脸上闪过得意，“再加十倍。”
香料铺老板抽气，随即眉开眼笑，这确实是笔大单。
接下来就是染金发和那老板谈折扣的细节，宋春驰没仔细听，看向乌衔秋，“他要那么多香料干嘛？”
恰这个数量单位就和宋春驰所熟知的公斤差不多。这个香料要50金币一公斤，染金发虽然在讨价，但再便宜也不可能直接砍一半，而那老板敢这样定价，必然是味道颇上乘的香。染金发直接说要200恰，他哪来的钱买这么多？
买了又要用在哪里？
可能是因为之前关于【初始】要召唤【最初】的臆测，宋春驰看着那染金发，总觉得他很可疑。
乌衔秋说自己的推测：“要么是【初始】，要么和哈姆森同样。”
宋春驰摸下巴，“你是说他是个宗座护仪？不是不能选么？”
“我们条件不够，别人可能做了相关的任务，选项自然开放。”
这说法有道理，宋春驰点着头，记了下这个染金发的男人，又去看别的窗口。
剩下五个窗口分别是婴儿肥和他的保镖，那个叫张成浩的手上有白色三叉戟印记的人，以及两个他没见过的男人。
那两个人长相相似，身高差不多，穿着也一模一样，似乎是对双胞胎。其中一个脖子上有个黑色颈环，宋春驰因此注意到，他们的契约之印在喉结上，是一个粉色的同心圆。
这位置……宋春驰想，这印真会挑地方长。又想，要是自己和乌衔秋的契约之印也在这地方，那真是要了命了。
屏幕传出一声开门的轻响，宋春驰回神，看到双胞胎并肩走进了一个办公室，办公室门口有个牌子，上面写着“驱魔人研究会”的字眼，旁边还有个描白的塔型标记。
看来双胞胎的阵营是代价之塔。
全部直播间看完，没看到许夜。
因为之前看到许夜做出了改变他印象的举动，宋春驰略有些在意，“许夜也不开播？”
“许夜秘密太多，”乌衔秋说，“直播容易暴露信息，他自然不会做。”
“唔……”在听乌衔秋提过之后，宋春驰还想探究一下许夜怎么用他勾出来的魂，而通过直播看是很好的渠道，可惜许夜不给机会。
他转而想到个问题，问道：“那你也是秘密太多，才不播吗？”
乌衔秋闻言，看他一眼，浅如水墨的眉眼多了丝难以分辨的情绪，像是苦恼，又像是费解，他道：“我一开播，他们都叫我老婆。”
宋春驰：？
他眨眨眼，又眨，突然想起之前几次看直播间弹幕，确实偶尔会看到几个“老婆”的字眼，他当时以为是弹幕在喊自己的老婆，还暗自感叹过他们看直播竟然还两口子一起看，在弹幕上秀恩爱。
原来那些“老婆”都是在叫乌衔秋？
“噗……哈哈哈哈哈也太搞了吧！”宋春驰喷笑，他知道自己直播间大多数人是来看乌衔秋的，再一想到弹幕铺天盖地全是“老婆”两个字，就忍不住，笑了半天都停不下来。
乌衔秋无奈，“别再笑了。”
宋春驰笑声立刻止住，嘴角疯狂上扬又抿平，像是被施加了歪嘴战神的鬼畜特效来回播放，他忍不住吐槽，“驱魔人太流氓了，你快解除命令。”
乌衔秋冷冷盯着他。
“咳咳。”宋春驰只好调整表情，尽量让自己严肃点，“好了，我不笑了。”
可惜严肃了不到半分钟，他又开始搞怪，故意奇道：“为什么要叫你老婆？他们难道没有自己的老婆吗？”
乌衔秋不想说话。
“不对啊。”宋春驰自己就是个话唠，完全不怕冷场，又说，“你如果不想看到那些弹幕，完全可以不看他们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你看不到，他们就不存在。”
乌衔秋以手扶额。
“咱们来算一算啊，看你的人那么多，肯定给你送好多积分吧？然后通关还有回放的收入，路临溪不是说你之前都过六星本，六星本的回放肯定超贵，一场下来够吃好多顿大餐呢，你一点都不心动吗？反正你也看不到，换积分它不香嘛？”
乌衔秋忍无可忍，“别说了。”怕他还要再提，下了明确的指令，“禁言一小时。”
宋春驰张了下嘴，发现竟然真的说不出话，大惊失色，朝乌衔秋挤眉弄眼，想要解禁。
乌衔秋不搭理他。
看来是真生气了啊。宋春驰看着那冷冰冰的脸色，反省了一下自己，随即开始献殷勤。
递水杯，整资料，锤肩膀，就在他蹲下来准备对着那双长腿伸出魔爪时，乌衔秋终于理他了，把手里的卷宗塞到他伸出的手里。
惜字如金地吐出个字，“念。”
念的意思就是可以说话了。
宋春驰夸张地深吸一口气，在乌衔秋眼神睇来时，讨好地送上笑容，生怕他再禁言，忙说：“我念，我念。”
“狂信徒企图通过某种禁忌的法术让自己变成恶魔使... ...”
他一边念，一边小心翼翼地看乌衔秋，看到那双眼睛里含着明显的笑意，脸上却依旧是平常冷漠的模样。
！
他不生气了！
不对，他真的有生气吗？
宋春驰心里狐疑，声音不自觉慢下来。
就被乌衔秋冷声警告，“认真念。”
“是是是。”
宋春驰决定先保证自己的说话自由，至于乌衔秋是真生气还是假装的，只要不禁言，一切好说。
又想，果然，驱魔人真太流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