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乌衔秋回答,外面便传来了玉旬的声音,像是使用了扩音器,她声音传得很远,甚至隐隐有回响。
带着冷冽杀意的言语,昭示了她的愤怒和凶狠,这显然是有目的的警告,她正通过副本和直播间告知所有危治欧诺的住客,这就是紫妖姬的底线。
顺着玉旬的话,宋春驰转着眼睛默默观察一圈,果然发现了各个角落里藏着的同行者。
陆旷回了咖啡店,隔着玻璃窗往外看,红眸幽幽。
百里空站在空无一人的便利店前,对同属于一个公会的张朔的遭遇冷眼旁观。
庆野背着双手在街角的屋檐下,低垂着头颅,没让任何人看清他的表情。
龚云望着场中的巨大魔蛛,和看起来质地特殊坚韧的蛛丝,慢慢握紧了拳头。
李京奇抬头看着天空,在间歇的雷声响起时,皱了皱眉。
赵宣和枚檀正一起走过与自己逆向而行的人群,看见那个便利店,赵宣一脸惊喜。
“檀哥!”他指着店,转头问:“我可以去那买把伞!下雨就不怕淋成落汤鸡了!”
枚檀正冷眼盯着“玉旬”,闻言只是点头,赵宣便当先朝便利店跑去。
权赡豪抱臂靠着路灯,望着那实力悬殊的画面,神情泛冷——胜负已分。好在交易已经成功,自己也不亏。
何亮也面色发沉,没有筹码,就没有实力。多争取积分,换取足以保护自己、示敌以强、甚至威慑对手的实力,在危治欧诺是绝对必须的。
李孝慧站在风里,抬手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风吹过,将后背的冷汗吹得更加冰凉。
要在同一个地方附近见到所有同行者,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宋春驰在轰轰雷声中暗自感叹着。
“那晚——”大雨滂沱,乌衔秋垂着眼睫,手里提了茶壶慢吞吞地斟,细微的茶雾轻腾,外界雨声急切,面前茶水叮咚,远近交错,他声音愈发冷淡沉静,“她发来的是交易申请。”
宋春驰回神,眨了眨眼才向乌衔秋看去,隔着轻薄的暖雾,那张脸仍旧是镜花水月般美好,淡色的眸透过雾气认真凝着他,如同在叮嘱:“危治欧诺系统的规则,没有好友也可以进行交易。”
这个功能还没试过。
宋春驰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过去,语气里全是惊讶和好奇:“你居然会随身带裙子?!”
乌衔秋正把倒好的茶送到宋春驰面前,闻言眸底流露无奈,解释道:“拍卖超时被退回来了。”
“啊?”宋春驰拿起茶杯正要喝,听得又是一懵,“还能拍卖?”
系统到底还有多少功能是我不知道的?
乌衔秋睨他,低声问:“来危治欧诺这么久,平时都在研究什么?”
啊这... ...
语气如常冷淡,宋春驰却莫名听出了责怪的意味,感觉他潜台词是在说自己正经的不看,非要去学那些乱七八糟的。
不禁眯着眼讨好地笑,“回去一定仔细研究!”
乌衔秋便没再说,安静听着雨饮茶。
“也就是说,”宋春驰喝完茶把杯子一放,又将话题扭了回来,“玉旬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要用这种方式复仇?”
乌衔秋纠正:“准确地说,是从看到张朔开始。”
听出了语气的不同,宋春驰笑问:“你很欣赏她?”
乌衔秋看一眼外面,隔着雨幕,画面朦胧,但依旧可以看见男人被吊起,蛛丝自下而上穿透,刺耳的惨叫冲破了暴雨,血液喷涌而出,和雨水融在一起,像是下了一场血雨。
不是赏心悦目的画面。
他嫌弃地蹙眉,但没有否认。
一般的聪明人,可以想到五步之后,真正的智者,在看见机会的瞬间,就已经决定取得怎样的结局。
至于途中可能的意外,只要实力足够,并不会影响结果。
宋春驰的直播间。
【哎哟难得!这回竟然没有马赛克!】
【是因为下雨了吗?雨太大了,我都没看清!】
【主播离近点啊!】
【这变形道具有点牛。。】
【玉旬也是豁得出去,这么做到晚上绝对会被票走的】
【她不会在意这个的】
【哇靠!紫老大!】
【紫老大在直播间窥屏,好少见... ...】
【是特地来看玉旬的吗?】
【啊是啊!我就说为啥她之前突然关了直播!】
【嗯?是说玉旬吗?我也悟了... ...】
【因为准备到变形时间了?特地关直播保密?】
【可系统会屏蔽同行程主播的信息,不关也没事吧?】
【我就是来看看那个男人的下场】
【至于关播,估计是不想让人看见她怎么变身吧】
【毕竟是个连公开表达喜欢魔法少女变身都会觉得羞耻的女孩呢~】
【额... ...】
【哈?】
【恕我直言,现在这场面,和紫老大形容的画面,差别多少有点大了】
【我现在只能脑补大蜘蛛脸上有两坨蜜汁腮红的画面啊!】
【前面的,我现在脑的也是这画面了... ...】
【那也很可爱啊~】
【你看看她在干什么?!这可爱吗?】
【不,我只觉得诡异。】
【下手真狠呐】
... ...
巨型魔蛛功成身退,庞大身影走进雨幕,逐渐消失。街道中间蛛网密织,也许是因为被水淋湿,质地变得沉重,又被悬吊的身影拉扯,丝网忽而往下一坠,轻微的摇晃,雨中男人还未死去,伤口被撕扯,他吐出脆弱破碎的哀音,被洞穿处涌出血液,在地上不停扩散蔓延,又被暴雨冲刷一净。
这画面,就像是罪犯被挂在城门口示众,具备惩戒、侮辱和警告的多重意义。
天空黑沉了下来,夜晚来临了,雨势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已经结束了。”宋春驰打破沉寂,望向对面的眼神明亮,“我想去看看。”
乌衔秋想说,下着雨,没必要去看一具尸体。
便又听着对面补充的一句。
“也许他有遗言。”
那也无关紧要。
可对着那双明显等着自己同意得眼睛,乌衔秋没有多说,垂眸表示没意见。
可宋春驰起身出来,走过他身边时,忽伸手拉他起来,口中发出兴奋的声音,“好耶!好久没有淋雨了,一起啊!”
青年方才手里捧着茶杯,指尖被熨得温烫,紧紧拽着自己。乌衔秋一时意外,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便被他拉着跑下楼梯,奔进了雨中。
和雨前闷热的空气不同,雨丝落在身上、脸上,带来许多清凉,霎时间浑身都被淋湿了,衣物、发丝紧紧贴在身上,感觉并不舒适。
可走在前面的青年回头看过来,丝毫没有掩饰恶作剧成功的表情,雨水成股地从他脸上冲刷过,一双眼笑弯,浓密眼睫完全遮住了眸底的神色,只话语里带着些笑音:
“偶尔放纵一下也挺好,对吧?”
浑身被雨水冲了个透凉,宋春驰指尖的温度也散了,只两人相握的手心间有些温暖。
乌衔秋看着,什么也没有说。
宋春驰也没执着要他回应,绕过了遍地乱箭似的蛛丝,走到张朔身边,抬头看看他脸色。
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死定了。
手松开了。
乌衔秋望过去,将死之人见到他,眼睛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声却低弱:“救救... ...我。”
他摇头。
救不了。
张朔眼神失望,而后又是后悔,又是愤怒。
“我能活!”回光返照般,他声音忽又扬起,带着恨恼,“要不是因为那毒... ...”
他盯着乌衔秋,声音又弱了,“是【到黄泉】。”
雨太大了。
乌衔秋眯了眼,眉头轻皱。
张朔眼底的光消失了。
宋春驰看了片刻,抬手摸上他的颈动脉,触手的皮肤一片冰凉。
心脏已然停搏。
眼神暼向第三视角。
“张朔,死亡时间——”他低声冷静地进行着宣判,“7月20日,下午18时26分36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