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凫做梦了。
梦里回到泽漆给她打通血脉的时候。
心脏泵动的力量不够,她不停地活动身体保持心跳。
可头脑昏沉不已,腹部抽动,不时引发干呕。
“还取血吗?”
谁在说话...
“取。”李凫坚定地回答这个声音。
泽漆把药送了过来,他还问药量怎么样...
呵...他居然对自己都不自信了...
喝完药,血量上来了,可是心脏还是弱...
“疼...”
逐渐变大的血管撑得她全身疼痒难耐,此时毒药起效,内脏犹如被钝刀慢剜,心跳时快时慢,思绪恍惚起来。
“还继续吗?”
“继续。”
她挣扎起身,强忍腹痛俯卧提膝,又起身抱手蹲跳。
身上被汗水湿透,却也能感受到心跳变快、血液顺畅的感觉。
突然眼前一黑,她看见周围环境急速流动。
云儿捂着腿躺倒在地,父母被斩杀于刀下。
“娘!云儿!”她冲过去,被阻在门外,里面传来女子呼号求救,她想要进去救她。
“小娘子...”
浪荡轻佻的声音逐渐走进屋内床边,她全力冲脱桎梏,却看见被侮辱的...竟是自己...
床上的她被拆散头发,撕扯衣物,哭喊挣扎。
她心下大怒拆下头上簪子,提气向前,对着那暴徒猛然刺去。
烟消云散,声音瞬间消失。
一阵黑暗过后她又躺在地面,身上被汗湿透,心跳正渐渐变缓。
“怕吗?”
嘤——
尖锐耳鸣响起,她突然全身痉挛抽搐,涕泗横流,死咬着牙强撑忍耐。
“怕。”
但是...
身后一阵力量把她拦腰抱起,暖意缓缓上涌,疼痛逐渐消失。
她下意识抬手,看见血液从手中飘出,汇成血河,将自己和身后的人围绕在中间。
呼吸渐渐平复,眼前一道刺眼光芒。
“跟着光走。”
身后温暖的声音响起,腰上的手轻轻松开,还推了她一把。
“不跟。”
她决然回头,用力抱住了身后的人。
再一睁眼,是泽漆温柔的眼眸,“饿不饿?”
李凫轻笑,把脸埋进他的胸间,“我差点就跟着光走了。”
“嗯?”泽漆疑惑,然后把手抚上她的后背:“那我就跟着你走。”
“我睡了多长时间?”怀里嗡嗡的声音传了出来。
泽漆:“五天。”
“嘿嘿...我都不知道...”怀里好暖,还是软的...怪不得账房喜欢,我也喜欢。
泽漆垂眸,任她在自己怀里钻,话语中满是抱怨,佯嗔道:“你睡着的时候我给你洗漱喂食,辛苦非常,你竟不知道?”
她动作停顿,耳边逐渐泛红,更不好意思抬头了,赖在衣领间。
“谢...谢谢你...”
泽漆手指拈着下巴,抬起她的脸,“凫姑娘是不是应该先道歉?”
俊脸凑近,她的心跳骤然加快,急忙捂住心口,大口呼吸。
泽漆快速在她背后点了两指。
“诶...”还是虚弱。
李凫呼吸未平,却还想着安抚泽漆,“咳咳...没事...哈...没事...”
泽漆轻轻拍着她后背顺气,抬掌把亭上的帐布打开。
湖心雾气袅袅,清风带着花香吹过,她看见了帐外躺了几具尸体,只觉得可惜。
没亲到...
泽漆:“本想让你好好养一阵身子再走的,可这两天捣乱的人不少,你稍微缓缓神,我们回医馆。”
一声哨音,杜志淳从远处的草原疾驰而来。
——
探月坊内,一身形高大衣着华贵的男子匆匆走了进来。
“殿下又来寻坊主吗?”一姑娘正擦桌扫地,笑着跟他打招呼。
晟怀悯眉间满是烦躁,进来后眼睛就往各个方向探视:“嗯...她还没回来吗?”
姑娘:“还没有。”
晟怀悯点点头:“知道了。”
说完径直走进了思户羽的房间。
他离开李家后去了勤王那里,本以为能帮他平平内乱,没想到莲域的人倒是事事都听他的。
可那边土地辽阔,却无几处适宜造房种地的地方,不是沙漠就是荒山,有力都没处使。
晟怀悯跑遍了各个州城的农务司,想办法把人都“请”去了莲域。
每次路过峻州,就算要折大段路,他也要来探月坊找找思户羽。
“啊...臭小子去哪了...”他趴在思户羽的床上,把脸藏进枕头里,闷声自言自语。
忽听隔壁传来激烈争吵声,听着像女子在谩骂,男子在求饶...
“什么趣味?”真是喜欢什么的人都有。
砰!
“给我滚!”一声怒吼把他都吓了一哆嗦,抬头转了转眼珠,起身往门外探去。
那男人光着身子捂着要害,弯腰示好:“洛娘,我...”
“滚!”没看见那洛娘长什么样,就看见门重重合上了。
砰!
“衣服...”
咔...
砰!
他飞速把衣服穿上,手一边拢头发一边走了出去。
“倒是怪了,还有乐坊琴姬撵人的?”他心觉奇怪,下楼拉起那洒扫的姑娘又钻进了思户羽房间。
姑娘红着脸,捂着胸口:“殿...殿下...坊主知道了会...”
晟怀悯忙一指虚放在她唇前,“嘘...小点声!跟你打听个事,隔壁那洛娘,怎么那么大脾气?”
姑娘斜眼看了一下旁边屋子,笑道:“殿下是不知道咱们坊的规矩?”
晟怀悯抱着胳膊坐下:“规矩?说来听听。”
姑娘神秘地放低了声音:“我们坊的姑娘,都是坊主花钱雇来的。”
晟怀悯兴致勃勃给她倒了杯茶,拉她也坐下:“雇?”
姑娘点点头,接着说道:“这坊前身就是妓院红楼,坊主把老妈妈杀了,还找医师给这里的姑娘治病。”
晟怀悯了然,请的一定是泽漆了。
姑娘:“本来姑娘们可以就这么走了,可她们都是被抢来卖来的,回去也活不成,所以坊主给她们一笔银子,让她们自己在坊里谋生,想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惹祸。”
晟怀悯脸色复杂,咂了咂嘴:“那不乱套了吗?没有人管不会生事闹矛盾吗?”
姑娘笑了笑:“殿下,姑娘们能选择自己谋生的手段,各凭本事,卖身卖艺都行,技不如人怎好意思生事?”
晟怀悯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这姑娘多,不怕外边的男人吗?”
姑娘嘴角依旧含笑,眼睛轻轻眯了起来,“殿下,你可知坊主是什么人?”
晟怀悯立马抬头:“噢!她就负责守着你们,不让外人欺负的!”
她咯咯笑了起来,银铃似的声音欢快非常:“没错,她们是合作,不是上下级。”
晟怀悯被她的笑声感染,心情愉悦起来:“那你叫什么名字,以什么手段在这谋生?”
姑娘眼中流波,甜甜开口:“我叫新月,平时打杂,有事护卫。”
晟怀悯愣住:“你还能护卫?”
新月将身前的水杯击到怀悯面前,一抬手,杯子在晟怀悯睫毛处停下又立刻飞回她手中。
新月抬了抬下巴,将水饮尽:“殿下,怎么样?”
晟怀悯拍手笑道:“厉害,那你在这,她身边可还有人能用?”
新月点头:“坊主身边的鹤月姐姐可比我厉害多了,她陪着就行。”
晟怀悯思忖:“噢,她身边的人都是月,那她为何叫扇娘?”
她...也要以身悦客吗...
新月又咯咯笑了起来:“坊主只会一首教习曲子,还只有亲近的人能听,她叫扇娘只是想陪着姑娘们,替她们撑腰。”
只有亲近的人能听...
晟怀悯手指轻轻摩擦茶杯,盯着里面的茶叶缓缓出声:“那她...有没有传信回来...”
新月叹了口气,垂丧着肩膀难过道:“坊主办事从不留信,怕有人寻仇,所以我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晟怀悯依旧保持一个姿势,听她说完半晌才开口:“我知道了,新月你去忙吧。”
新月起身抱拳退下,留下他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