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又传出一声怒吼，但这次气势明显弱了不少，夹杂着不甘微微的屈辱。
    苏眠不敢想象那画面，她没敲门，“那咱们还在在外面等一会吧，不然，他不得跳楼自杀。”
    薄宴沉低头，笑笑，“自杀倒不会，顶多绝食。”
    “……”苏眠。
    有点难搞。
    厉寻眼睁睁看着被子被掀开，凝香帮他整理好了病服，调整了尿袋的位置。
    她解释说，“我闭着眼，不看的，这样您会舒服些，管子会硌着难受。”
    动作轻柔体贴，谁见了不说一声好，可偏偏厉寻咬牙，忍辱负重，他长这么大，都没被人看身子，尤其那双手，在他身上轻轻抚摸。
    他低声说，“行了，你出去，我不会用你。”
    凝香不为所动，背过身把毛巾丢到盆里，“您这样被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没有护工敢动，他们也怕担责任，所以厉先生，您老实点吧，别折腾了。”
    厉寻顿住，这是凝香会说的话？
    她一直很乖巧，从不会顶撞他。
    现在，他说一她有十句话等着，真是长能耐了。
    厉寻抗议无效，凝香还是该干嘛就干嘛。
    半小时后，外面的苏眠，“老公，脚酸不酸？”
    “有点，但晚上你让我抱一夜，我就不酸了。”
    “可你手臂有伤，不能做那事，等你好了再说。”
    小夫妻说悄悄话，殊不知，门被打开，这话飘进了厉寻耳朵里。
    厉寻扒拉下脸上的纱布，看清了苏眠，“来看我的？凝香，给苏小姐倒点茶，要上好的大红袍。”
    “好的，只给苏小姐泡茶吗？”
    凝香是懂得制造矛盾的。
    厉寻笑，“是。”
    薄宴沉揽着苏眠进去，找了个凳子让她坐下，“嘴炮这么厉害，看来活的挺好，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厉寻本来就有气，现在那张俊脸也看不到，但眼神迸出火花。
    “好了，你别刺激他了，厉寻，你先忍一段时间，还有我让人给你抽点血，化验一下，对症下药的帮你把身体里的药性驱除掉。”
    昏迷前的记忆又涌入厉寻脑子里，他想起来，秦力给他灌的药粉。
    但他什么都没问，治好就罢了，治不好他就去死。
    也不会变成被药物控制的怪物。
    ……
    抽血化验，把成分传送回国内，顾行舟那边就开始配置药剂。
    一晃一个月过去，厉寻摘了纱布，尿袋自是不需要了。
    但断裂的骨头还需要带着石膏，两条腿，之前跛了一条腿，现在彻底成个瘸子。
    薄宴沉找人给他打造个轮椅，多功能，很方便。
    他能下床后，邱长林安排人带他回国。
    飞机上，凝香接过午餐，打开后准备喂给他。
    厉寻皱眉，“放下，我自己吃。”
    “好的，厉先生。”
    她乌黑长发全部扎起来，露出白皙的脖颈，为了方便照顾他，时刻保持警惕。
    机舱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敲击键盘的声音，空姐走过来递给凝香一张名片。
    厉寻捏着筷子，“什么鬼东西？”
    空姐看着厉寻那张英俊冷漠的脸，咽了下口水，“有位先生让我将名片交给这位小姐，说想结识一下。”
    “呵，你是媒婆还是拉皮条的，在天上做起了生意。”说话真难听啊。
    空姐认识那人，是临市的房地产大佬，她出于私心自己也记下了名片上的号码。
    凝香头也不抬，自然不知道有人觊觎她。
    “厉先生别动，我帮您把袖口卷好，”细白的手指在他小臂上动作，圆润的指甲还会剐蹭着衬衫上好的料子。
    厉寻呼吸一紧，眼神追逐她白皙的手背。
    淡淡的香气飘进鼻腔，像把柔软的扇子，一下下的撩他的心脏，厉寻别开脸，神色僵硬，他想起那天把她按在门上，手指间感受到的柔软。
    浑身肌肉一点点绷紧。
    他拉过毛毯盖住，板着脸，“行了，离我远一些。”
    凝香微愣，随后耷下眼睫，往座位里靠。
    名片被他丢掉垃圾袋，他提醒凝香，“别谁给个东西既要，女孩子就要爱惜自己的羽毛，你以为他是想结识你，实际是想睡你。”
    凝香嗯了下，“可对方还什么都没做呢，名片就被厉先生扔了，这样会不会太不礼貌。”
    他冷哼，“那你捡出来。”
    “不用，您说的都对。”
    凝香看他气的像个老大爷抢不到鸡蛋，赶紧安抚他。
    ……
    最后一版药剂出来后，顾行舟腰都快断了，赶紧找老婆要安慰。
    他脸上委屈的表情还来不及收敛，看到坐在办公室沙发里的薄宴沉。
    薄宴沉，“别撒娇，恶心我。”
    顾行舟，“我老婆呢，你来干什么，不在家陪小薄。”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偷懒，厉寻今天下飞机，马上过来试用，”薄宴沉说完，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他抬手，推开，“别离我太近。”
    “你不对劲，现在跟厉寻关系这么铁了吗？还操心他的身体，你该不是一趟f国之行，爱上他了吧。”
    “胡扯什么，他狗命都是我救的。”
    顾行舟坐下去，揉了下胳膊，“等他来先试试吧，我对自己的能力不怀疑，可我怀疑他身体的耐受程度，他跟着蔺季松这么多年，身体被摧残成什么样子，谁知道呢。”
    厉寻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收监，而且他主动上交蔺季松的资源，用自己做诱饵，把秦力引出来。
    算是将功补过，会酌情减刑。
    下午厉寻和凝香从机场赶来，看到一屋子的人，厉寻多少有些不适应。
    他从没被人这么关注过，表情有些死板，“现在可以开始吗？”
    苏眠提醒他，“如果过程中觉得不舒服，一定要按响警报，随时停止，不然你身体会受不住。”
    他现在血液肌肉里都是秦力注射的药，什么类型的都有，掺杂在一起，慢慢的影响他内脏器官的运作。
    稍微一点外力的注入，他可能都承受不住，从而脏器破裂。
    苏眠表情担心，不是作假，她是真的不希望厉寻死。
    薄宴沉抬眼，看他，“别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知道，”厉寻点点头。
    他换了无菌服，进入病房，凝香跟在身后，一脸担心，她有好多话想说，最后只化成一句话。
    “厉先生，早点出来，晚上我做你喜欢吃的菜。”
    厉寻背对她，动作凝滞，随后转动轮椅。
    ……
    针剂注射下去，透明的液体钻进他血液里，跟那些疯狂的恶魔做斗争。
    检测器的屏幕上一切正常，心率没多大波动。
    但五分钟后，厉寻皱眉，手脚抖着，心率快速起伏，因为药是一点点注入，所以看到他的反应，顾行舟立马停止，静静的观察。
    等他反应降下去，再继续。
    如此反复几次，一针管才用了小半。
    厉寻却已经撑不住了，他额上冒冷汗，蜷缩起身子，脸色白得像鬼。
    顾行舟起身，严肃地看着同伴，“行了，今天先这样，他咬牙硬撑着，机器都要爆破了。”
    出去后，顾行舟摘了口罩，“厉寻真牛逼，不让他撑，他不要命似的。”
    “失败了吗？”苏眠担心不已。
    “不算是，可能是他刚下飞机身体还没休息好，改天再试试，不过这几天身边需要有人，隐症犯了的话及时控制，别让他自残。”
    凝香自告奋勇，“我来就好，厉先生那边一直都是我照顾的。”
    “行，但你别太惯着他，嘴太硬了，疼死都要撑着，也不知道顾着他那几两的尊严，有个卵用。”顾行舟说完，看到代西娅提着水果过来，立马小跑过去。
    他倒是不撑着，看到代西娅就笑，“老婆辛苦了，这么重的水果，累坏了吧。”
    薄宴沉也揽着苏眠离开。
    凝香自觉出去，看到坐在轮椅里，已经冷汗涔涔的厉寻。
    她蹲在厉寻身边，温柔的握住他的手，无声的给他安慰。
    厉寻缓过来那股劲，眉头皱的很紧，但温度是他熟悉的，所以他反手握住。
    死死的攥在掌心里。
    苏眠跟薄宴沉站在不远处，看她们交握的手。
    “厉寻对凝香不一般，他感情迟钝，应该动心了吧，你觉得他们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好般配？”
    “不般配。”薄宴沉毫不留情。
    苏眠捏他手背的一点皮，“你净跟我唱反调。”
    他低头，笑了笑，“怎么这点儿劲呢，像给我挠痒痒，你在床上掐我的劲儿可比这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