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异垂眸看着眼前的小茶杯。
“怎么?”端着杯子的人在床边坐下,看向薄异的眼神,像极了看着自家挑食不愿意吃饭的小朋友,“还是不(愿意)喝?”
弥天举着杯子,不由得开始苦口婆心地劝:“乖,听话……你这次是真的失血太多了……这是让你快速恢复的……”
“不然你看看你自己,把自己搞得连个起身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你如果一直这副样子,接下来要怎么办?这个副本可还是没有通关呢……”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脑袋就伸了过来,因为失血而变得淡淡的嘴唇衔在了杯子边缘;含着杯壁的人抬起了眼睛,对着他轻轻扬了扬眉。就像是……在轻轻指责他为什么还愣着。
弥天还没说完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口。几秒之后,他才像是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般,轻轻笑了出来,“好的,我的‘小少爷’……”
他十分顺从地微微抬起了手。
猩红的液体顺着同样十分配合地、微微扬起的下巴,丝滑地滑入了薄异的喉咙。
片刻之后,因为染上了猩红液体、而仿佛重新恢复了血色的嘴唇,慢吞吞地离开了杯子边缘,只在杯子边缘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唇纹。
弥天收回了手,不动声色地将杯子收拢进掌心,用手指摩挲着之前薄异嘴唇碰过的地方。
薄异也重新靠回到了床头,他的眉头渐渐舒展。
随着那杯满是血腥味的“药液”入喉,一股暖流就开始在他的体内蔓延,驱散了身体和四肢里残留的无力和酸软,原本沉重的身体也重新变得轻盈了起来。并且,在那股暖流遍布全身后,他一直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了久违的红润。
他正打算活动一下四肢,这时候,“别动……”一道黑影突然落了下来,覆盖在了薄异身上,打断了他的动作。
薄异抬起眼睛,就见弥天正倾身过来。落在床帏上的两道影子缓缓靠近,无论是时间和呼吸,都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放缓了下来。而就在两道影子快要融合在一起的前一秒,一只手突兀地伸了出来。
薄异默默地垂下了眼睛,看着那只手缓缓靠近了他的脸;然后,一根拇指贴上了他的唇边,动作轻柔地、用指腹蹭去了他嘴唇上沾染到的血液。
“瞧,都沾上了……”沾染了血色的手指收了回去,覆盖在薄异身上的阴影也随之撤了回去,就好像手的主人,之前的靠近只是纯粹为了做一下“好人好事”。
薄异便也打算礼貌道个谢。只是他还没有开口,就见乐于助人的邪神先生,将那沾了血的大拇指放到了自己的嘴边。
“怎么?”见薄异定定望了过来,弥天摆出一副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的无辜模样,“我只是不想浪费……”
薄异定定地看了那干净得不见一丝血迹的拇指一会儿后,这才慢吞吞地转移了视线。不过,也算是托弥天捣乱的福,他的身体感觉比之前好上了许多。
“走吧……”这一次,他行动十分流畅利索地下了床。薄异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他还记得他晕倒前,婚礼还没正式开始,不过其他玩家倒是似乎已经坐在了宾客席中……也不知道现在外面变成什么样了……
“吱呀——”
他拉开了房门。
……
薄异的脚步顿住了。
因为他不知道该往哪里下脚——
前院原本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圆桌碎成了一片片的木板,七零八落地躺在地面上;在这些木板上,则躺着那些来参加喜宴的宾客们。他们身上整整齐齐的衣服已经被撕扯得不能细看,空心的断胳膊断腿飞得到处都是;残缺的身躯则瘫倒在地上,努力地扑腾着挣扎着,似乎是想要起身。
和这些“活力满满”的宾客不同的,则是或趴或躺在地面上,满脸是血、看起来生死不知的玩家们。从他们身体上残留的伤痕来看,他们应该也得到了和其他宾客相同的“待遇”,只不过,他们的运气却不如宾客们那么好。很显然,一眼望去,薄异没有在那些玩家身躯上看到一点来自呼吸的起伏。
也没有听到任何呼救、呻吟的声音。
而唯一还站立在前院里的,除了那些和之前一样、一动不动守着院子的下人们外,就只有和薄异有两面之缘的那十八位后院女子。
此刻,她们正在前院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她们统一垂着脑袋,双手悬空环绕在胸前,姿势无比诡异。
随着她们游荡的动作,“嘎吱”、“嘎吱”……的、踩扁那些空心的躯干断肢等等的声音不断响起,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前厅里,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而就在薄异出现后的那一秒,原本还在前院各自、自顾自游荡的那些个女人,忽然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过来。
薄异这才注意到她们的动作——她们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正用双手环抱着什么。
只是……环抱着什么呢?
他一边思考,一边正打算悄无声息地后退。往后移动的脚后跟却突然一痛,像是撞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
薄异微微侧头向后看去。
一个眼熟的酒坛子正躺在他的脚边。只不过现在,圆圆胖胖的酒坛就只剩下了半边身子,里面的酒液也显然漏了个干净,只在碎瓷片上留了浅浅的一层底。
薄异的眼睛微微一亮。
他好像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