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外公已经知道了大致安排,自觉去帐篷外站岗望风。
帐篷内,除了林守义坐在独轮车上,身旁挨着冬至外,其它大人小孩都围坐在一堆,空气中弥漫着兴奋和激动的味道。
“徐大今儿跟我们透露了消息,估摸着就是这几天就要前往溪江村了,趁还没出发,咱们得先置办些行头,还得再进山一趟,把能薅的东西都薅一些走。”陈氏率先开口,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进州城以来,咱们赚的银子,约摸有两贯钱。”陈氏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绳子把布包摊在手心给众人看,布包里有块碎银和几串铜板。
“这是县令大人给的奖赏,除了给女婿的那五十两药费我没放进来,其它都在这,一共是二百两。我知道大家身上多少都有些逃荒前准备的应急的碎银,就不用拿出来了。是预备拿这五十两出来,明儿去钱庄换成散银,然后咱们分几拨去分别置办物件。剩下的一百五十两,咱们得留着建房。你们觉得呢?大哥?大嫂?”
“我没意见,本就是我们占了个大便宜……”陈舅公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银票是侄女婿和侄儿得的,他们家是跟着沾光而已。
“妹妹,就按你说的吧,咱们得商量下置办些什么。”何舅婆脸上也满是欣喜和迫不及待。
“我想着我们要置办的东西有些多,就像徐大说的,要不咱们买头牛?再买架牛车。”何氏转头望向自家男人和妹妹,商量道。
“一头牛我估计不够,咱们现在除了几床被子、锅碗瓢盆和衣服外还有些锄头柴刀,其它都需要重新置办,怎么都要两架牛车才拉的完。”陈舅公点了点头,又补充道。
柳幺舅自觉没有什么发言权,去帐篷外跟他爹换班站岗去了。
“我同意大哥的说法,最好买一公一母,到时候还能配个种。”柳外公理了理衣服,表示赞同。
……
大人们商量得有些晚,几个孩子都被带去了另一个帐篷,几辆独轮车拼在一起,就是他们的床。
林秋缘其实有些纳闷,听她外婆的意思,其实各家兜里都是有点子存款的,为何他们在逃荒前不买牛或者驴子赶路呢?这样不是更快一些吗?而在路上也不去买粮,反而一直都靠打野果腹呢?
没有经历过灾荒的非土着人士,自然是不理解灾荒带来的巨大冲击的。
“我跟你们说呀,我们过峡州的时候,吃食都快没了,然后我没睡着,就听姨婆她们商量要去离官道最近的县城去买粮食……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陈家和神秘兮兮地对一众弟弟妹妹们说道。
林秋缘也被吊起了胃口,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在去县城的路上,爹他们看见有人买粮回来,结果被一群人冲上去就抢了,不仅抢了粮,还抢了钱呢!还把他们的驴车也抢走了!他们还打人!打的可凶了!”陈思思也嘴快补充道。
“你怎么知道?”陈家和有些吃惊地望向自家妹妹。
“哼,因为我也没睡着呢!”陈思思小姑娘趴在床上,双手撑着脑袋,撅起小嘴,幽怨的小眼神斜斜看着她哥。
“后来还是爷爷带着爹爹和小叔他们进城买了些粮食,悄悄绕了一段小路避开了那群人,不然啊,咱们可能也被抢了!那个县城卖的粮食可贵了!”陈家和的语气满是愤慨,拳头紧握,眉头紧皱,嘴巴鼓起。
“我怎么不知道呀?”陈念小朋友躺在二人中间,闻言翻过身,直勾勾地看着自家堂哥,脸上写满了疑惑。
“傻妹妹,你那时候生病了还没完全好,一天到晚都在睡觉觉呢。”陈思思小姑娘抬手捏了捏小堂妹的脸,软乎乎的很好捏。
林秋缘躺在床上,暗暗佩服几个大人的魄力。
难怪一路上几个大人都很警惕,不让别人靠近他们太近,把山羊也死死牵着,不管是赶路还是睡觉,柴刀菜刀等开了刃的刀具都放在离手边最近的地方……
……
“秋缘,乖乖,起来喝粥了……”
轻柔的声音围绕耳畔,温暖带有薄茧的大手轻抚脸颊,林秋缘一睁眼就对上她娘满是笑意的双眸。
“娘~”
林秋缘无意识地伸手勾住她娘的脖子,柳芸娘顺势就把女儿抱进怀里,走去了隔壁帐篷。
一行人吃饱饭,又是熟悉的兵分几路。
唯有柳幺舅则被留下来当保姆,照看几个孩子和他姐夫。
柳幺舅怀里抱着小外甥女,眼泪汪汪地看着大家子人各自出门去,他也好想去啊啊啊!
冬至躺在自家舅舅怀里,笑得露出两颗小米粒。
是的,咱们的小冬至终于长牙了。
还是前儿林夏至在床上哄小妹妹玩时,突然发现冬至的下牙龈处冒出两颗小白点,连忙唤爹娘来看,众人这才注意到小家伙开始长牙了。
“小表叔,你怎么哭了?”
陈思思小朋友牵着柳幺舅的衣角,抬头看向自家幽怨的小表叔,满眼不解。
“羞羞脸,表叔羞羞脸!”
陈念小姑娘直接伸出一根手指头在脸上来回划,哈哈哈地笑出声。
“去去去,走,回去!”柳幺舅泄气地一手抱着冬至,一手抓住还在脸上刮的陈念的小手,把几个小的像撵小猪仔一样撵回帐篷去。
“现在让我给你们带孩子,以后高低喊你们帮我带孩子……”柳幺舅坐在床边嘀嘀咕咕道。
几人在帐篷里左等右等,很是无聊,年龄小的几个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外传来一阵嘈杂。
“哎呦喂,大妹子,你们怎地买那么多东西啊?”
熟悉的三分尖酸七分谄媚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
“这不是要安置了?在县城买点家伙什。”陈氏的声音淡淡的。
“这可是铁锅啊!得花不少钱吧!哎呦,大妹子,你们这是发了啊……”钱婆子探究的声音被打断。
“娘,你们回来啦?”柳幺舅抱着冬至,掀开了帐篷,声音满是欣喜。
林秋缘几个小豆丁也闻声而来。
“哇!”
几个小豆丁看见自家几个大人满满的背篓,几人双手也提着东西,不由得惊呼出声,连忙上前帮忙接过大人手里的东西就往帐篷里搬。
“臭小子,站那干嘛?还不来给老娘搭把手?”几人已经走到帐篷前,陈氏佯装怒骂道。
“诶,好好好!”柳幺舅连忙把怀里的冬至抱进帐篷递给他姐夫,又快步跑出来帮他娘把背篓抱了进去。
“诶诶诶,大妹子,买了些啥,给我也看看呗?”钱婆子追上前来,踮着脚,侧着身,眼睛直往帐篷里面逡视。
朱氏体格大,直直地挡在钱婆子面前,不让她往帐篷内看。
平时总是挂着爽朗笑容、面容圆润的妇人,此刻眉心悄然皱起了浅浅的纹路,打破了她面部原本的平静与和谐,眉眼间满是愠色。
“老虔婆,好生霸道,怎地这番没脸没皮非要往别人帐篷里看,莫不是想当三只手?,先前的教训吃得还不够是吧?”比钱婆子高了一个头的朱氏,双手叉腰,双眼斜斜睨着钱婆子,热气从鼻孔喷出,直直喷在钱婆子的额头上,语气很不客气。
“你这批……你这妇人,怎地这番说话?老婆子我不过是问问,你们怎地如此小气?”钱婆子也满脸不豫之色,伸出的手指都快指到朱氏脸上了。
院里的人也闻声来吃瓜,见又是惹人厌的钱婆子,便忍不住出言刺她。
“诶,我说钱婆子,你怎地老是缠着这家人不放啊?人家同你有仇?”
“莫不是真想当三只手吧?大郎媳妇,你得看好咱家帐篷啊!”
“这老婆子好生无礼,这家借过几回羊乳给她,她就把人缠上了?”
“上次不是说她再去挑事儿,就带她去见官,这老婆子怎么不长一点记性?”
“诶,钱大郎,你回来了?快把你娘带回去带你儿子去,莫让她又去烦人家了!”
有人眼尖看见钱大郎从大门外快步走进来,连忙呵道。
钱大郎闻声望过去,就看见他娘又站在林家帐篷外,脸上有些尴尬和窘迫,快步走到他娘面前,给几人道了歉,拉着钱婆子就回了自家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