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向时竟然真的去问他手下那些兵去了,风珏无奈摇头,安置好后院那两人后,去寻熊翊,问他城里最好的锁匠住在何处。
得到答案后,她又回后院安置病患,也不管向时问到那样的特殊人才没。
一等入夜,她就换了身衣裳,将头发打散开,半束半扎,戴上左戎塞给她的那张面巾,翻出县衙的后墙,翻墙跃房,直奔城北六景巷,找到那处锁匠铺子,进去就敲晕了卢锁匠,绑了人就走。
来无影,去无踪,那叫一个利索,片叶不沾身。
可怜那卢锁匠半途醒来,被吓去半条老命,直呼,“天神老爷耶,老头我怎么在房顶上飞?”随即又吓晕了过去。
将人一直扛到地牢最底层,到了那死牢旁,才将那吓昏过去的老头稳稳当当的放在地上,掐了一把那老头的虎口穴,生生将人掐醒了。
那老头迷迷瞪瞪的,看了看眼前的蒙面人,又看了看周遭,登时吓清醒了,立时求饶起来,“......侠士,求饶命,老...老头我是...是本分人,平素连杀只鸡都不敢,还被我家那口子骂,您不能抓我坐牢,老头我怕坐牢啊......”
看着他两股战战,风珏压低声音,“我是有事请你帮忙,不是要抓你坐牢,稍安勿躁。”
老头瞪大了眼睛,有请人办事抓到大牢里来的吗?这是诓他呢。
“侠士,饶命啊,我不能坐牢的,家里还有个老婆子要养活......”
风珏没耐心听他哭嚎,立马打住他,“停,办事,办完事就送你回去,要是再啰嗦,那指不定就真让你坐牢。”
老头被唬住了,立马停止哭嚎,“办,办什么事?”
风珏指了指一旁的死牢,轻飘飘地丢给老头一句话,“打开,就原路送你回。”
老头看着那死牢,又准备开嗓子嚎,可是一想刚刚的警告,又闭嘴了,“侠士,老头我是良民,违法乱纪的事干不出。”
风珏瞪他一眼,其中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老头最后摊开双手,“侠士,老头我手无寸丁,真没法。”
风珏微微颔首,随后从腰间扯出一物,叮铃咣当地在老头眼前晃了晃,意思很明显,什么都准备好了,她扛人的时候,可是也扛走了那老头用了一辈子的趁手工具。
卢锁匠:“......”
老头扯了扯嘴角,接过那包跟了他大半辈子的宝贝工具,嘴里不停念着祈祷词,“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为了减轻那老头的压力,风珏低声说:“你打开此门,就是功德一件,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还有啊,也不会有人知道是你打开这门的,我保证,悄无声息的将你送回去,外头的人全都不知道这件事。”
那老头看了看手中的工具,又看了看那死牢,最后干巴巴地说:“我不是不办,是老头我也没把握,这是官家之物,不是我等平民可以触碰的,那可是死罪。”
“你先试试,我相信你,”风珏将他往死牢那里引,“放心,我不会让人发现你来过此地。”
为了不再啰嗦,她又道:“但是老头你得尽快,要不然惊动了上头巡逻的人,我可就没把握能悄无声息的送你回去了。”
外头现在可都是她的兵,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迫于压力,那老头开始打开那个工具包,慢慢地摸索,东找找西看看,一样一样的试,摸摸索索弄了大半个时辰后,那老头摇头,表示不行,说这是官家之物,他不行。
风珏不信,知道老头狡猾,“真不行还是假不行?我告诉你,老头你要是不弄开,你就一直留在这儿,什么时候弄开,什么时候走。”
卢锁匠欲哭无泪,语重心长道:“侠士,你说你这么好看的一个小伙儿,何必行这上不得台面之事?听老头一言,这县衙大牢不能动。”
风珏瞪着他,“县衙都被人砸了,你怎么不去跟那些人说动不得?你这老头滑头,到底开不开?不开是吧,行,我走了,你就等着被人抓住坐牢吧。”
老头急得不行,他不是打不开,是不敢打开,一旦让人知道他能打开县衙下头的地牢,那还能安宁吗?这是惹祸上身呀,以后县衙大牢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跑不脱。
可若是现在不开,他现在就走不脱,最后,老头祈求道:“这事一旦传出去,老头我就没活路咯,你这是在逼死老头我。”
“你把心揣肚子里,放心,没人知道,绝对不会让人知道这事。”
软磨硬泡了小半个时辰后,卢锁匠妥协了,用他大半生的手艺,弄开了那扇死牢的门。
等他打开门看清里面的人后,一点也不后悔这么做,因为里面被关的正是永安渠的主修人江先,是瓮城的大恩人。
老头认出江先后,内心狂热了一把,他如同意气少年一般,“老头我糊涂活了大半辈子,今夜总算做了一件正事,活出了人样。”
激动不已的反而是这位老锁匠,被关的人和要求他打开门的人,反而异常平静。
一个坐靠在那冰凉的地上,一个站在门口,一仰视,一垂眸,隔着囚笼,隔着夜色,两两对望。
可是谁也没瞧清谁,一个因为太久没见过光,眼睛丧失了能力;一个看不透那囚笼,无法透过夜色看清那满身污糟的人。
但都凭着感觉,知道对方不是一般人,也能感知对方的清瘦单薄。
谁也没出声,就无声的对视着。
良久后,里头的人先笑出了声,痞里痞气的说:“诶,那谁,才找到这里,不行啊,我都在此等你等了几年了。”
风珏闻言,嘴角一扯,心想,关了几年还能贫嘴,也是够欠,她亦是回嘴,“都被关起来了,还关了几年,看来,你也没比我行多少。”
这是他们初次见面说的话,与众不同的对话。
“有趣,有趣,是个妙人儿。”江先笑了起来,自说自话。
风珏挑了挑眉,“怎么,还没关够,出来不出来?不出来我关门走了。”
江先哈哈哈大笑起来,“诶诶诶,别急别急,这就来,这就来。”
他慢慢爬起身,撑着墙,一步一步往外挪,其实他没什么力气,腿脚不听使唤,一身重病。
他在试图起身的那一刻,风珏也动了,她半个身子晃进牢里,将江先一把提了出来。
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很轻,她一只手就能将人拎出来,让人靠着自己胳膊,也不嫌弃江先身上的污糟臭气。
她转身对一旁的卢锁匠说:“老头,今夜多谢,我先把这人拎回去,再送你回去成么?”
怕老头急,又补充一句,“放心,不会有人发现你,今夜之事,不会有第四人知晓。”
老头刚刚还激动着了,“无妨,我也送大人出去。”
风珏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那老头,嘿,这善变的老滑头。
不过这样也好,一个一个送,不妨事。
江先不适应光,刚刚被人拎了出来,眩晕得很,他好半天都没法自己站稳,要不是有一只胳膊可以借力撑着,他已经五体投地了。
恍惚间,感觉重心不稳,下一刻,自己就落在了一个单薄的背上,这背脊很单薄,却很温暖,这是他几年来贴近的唯一的温度。
感觉整个人腾空飘了起来,就在他晕乎的不知天南地北的时候,听见那人提醒,“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