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谁也不服谁,你说也有理,他说他有理,竟是吵了个不可开交。
吵架的时候,江先一点也不含糊,硬是不符合病秧子形象。
不过,从他二人的争吵对峙中,风珏算是弄清了事情的原委,颇感头疼。
她侧眸看向一旁的向时,向时也颇感头疼,正无助的看过来,指望他来当这个判官。
这个判官可不好当,所以,风珏挑了挑眉,拉开一旁的椅子,大马金刀地往中间一坐,沉着脸,“来,继续,莫停,吵个够,让我听听。”
向时:“......”
云青辞:“......”
江先:“......”
宋川在一旁嘴角飞扬,却又不敢笑出声,忍笑忍得很吃力,反正他站在最后方,无人瞧见,面上神情那叫一个精彩,嘴角眉毛一起都快离家飞走了。
左戎没敢笑,也笑不出来,只隐隐地躲着,呼吸变得极轻。
风珏往那里一坐,沉着脸,不说不笑的时候,还挺吓人的,原本吵嚷一片的人不吵了,看热闹的人也不敢乱瞟。
“怎么?不吵了?”见他们不吵了,她沉脸问,声音不紧不慢。
见他们都不出声,她抬眸,扫一眼云青辞跟左戎,最后看向江先,“我可是给机会让你们吵的,是你们不吵,行,以后凡是让我听见你们再吵一次,军法伺候。”
“别想着军法伺候就是挨板子,打军棍,不,”她看着江先,一字一句地说,“本将立的规矩,跟旁的将军不一样,可没这么简单,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江先:“......”你看着我说,是几个意思?我还怕了不成?不过,看着不像闹着玩儿的。
云青辞在葫芦庙见识过她惩治闹事小兵的场面,自是知晓她的厉害,她瘪瘪嘴,轻声道:“不是我要跟他吵,是他总挑事,话多又毒,还说要把小侍卫拐...拐上他的榻,还有......”
还有什么,她不敢说了,眼巴巴的看着风珏。
风珏眉眼一挑,“既然话如此多,以后推拿行针的时候,先扎他哑口穴,让他说不出来。”
江先:“......”
这跟弄哑他又有什么区别?他表示抗议,“将军,我不服,你不能徇私舞弊,只听一面之言。”
风珏点头,“行,你仔细想想,这话是不是你说的?我给你狡辩的机会,本将想听听先生怎么狡辩。”
江先一噎,比这句话还过分的都说过,还是直接说给将军的,这位巧舌如簧的智囊,终于闭嘴了。
最后,她一锤定音,“病得治,嘴也得治。”
其实,江先那么多话中,“不治了”三个字才是重点,他气跑云青辞跟左戎,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没救了,现在又缺药材,便心生弃意。
她盯了一眼江先,“奉劝先生一句,有病就治,有话闭嘴!”
江先暗暗翻了个白眼,气翻了。
她站起身就走,左戎跟云青辞绷着嘴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讨巧卖乖,像两个温顺的小狗。
宋川看了这一幕戏码,也懂分寸,像个没情绪的木头人一样,让路,然后跟着出门。
向时等他们走了,才跑过去,双手撑在摇椅扶手上,俯身看着江先,身子一抖一抖的停不下来。
好一会儿后,江先不耐烦的问,“背时娃儿,笑够了没,看我笑话,就这么乐呵?”
向时摇头又点头,等笑够了,才气喘吁吁的开口,“怎么样,我早提醒过你吧,让你别惹那个小侍卫,你不听,现在知道厉害了不?”
江先冷哼一声,气呼呼的将脸转向另一边,不看他。
“将军嘛,平时好说话,可不能触碰他的逆鳞,尤其是那位小侍卫,你平时嘴欠,怎么说将军都无妨,但你要是真惹到小侍卫,那你就等着吧。”
向时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痕,“你消停些吧,别到时候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江先嘀咕,“我还真怕了他不成,他还能越过王爷去?”
向时嘴角一扯,郑重其事道:“旁的不好说,如果是在这里,那将军还真是王法,王爷对将军的宽容,那是头一份儿。”
江先瘪嘴,半晌后,哀嚎,“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调戏个小东西都不行。”
向时也瘪嘴,“大哥呀,你还是安生些吧。”
风珏面无表情的进了书房,进门之前特意看了一眼身后那两小只装乖的“怂货”,最后侧身,冷冷出声,“进来,倒立抄书!”
宋川在门外一愣,以为说的是他,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是说的那两个后,他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那两个,眼角一抽,一个一脸淡定,一个一脸忧伤。
见宋川在一旁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风珏又发话了,“还请宋校尉先去外厅喝杯茶,本将半个时辰后到。”
“跟一个病人闹的天翻地覆,你俩能耐了。”
宋川抬步走向隔壁议事厅的时候,还听见了这么一句。
他在原来的位置坐下,桌面上还摊着行军图,他们刚刚本来正在议事,听见隔壁院里闹麻了,三人都吓了一跳,一起扔下手里的纸笔,就跑了过去,结果看了一场大戏。
宋川的位置正好对着窗,能看见对屋那边的场景,只见将军一手拎一个,将那两个小的推到墙角边,又从书架上抽取两本书,给那两个一人丢了一本。
他仔细看清楚了的,云军医的那本好像是医书,左侍卫的那一本是兵法,他听见将军冷声下令,“先自行研磨半刻钟,半刻钟后开始计时,云医师倒立抄书一刻钟,你,倒立半个时辰。”
后半句是对左戎说的,左戎很乖巧,还回了个“是!”
“顺便想想,为什么受罚?”丢下这句话后,风珏就转身往桌旁走去,宋川立马垂眸,将视线落到行军图上,生怕将军抓包他看戏的事情。
向时安抚好江先后,才复又回到议事厅,一进门就看见宋川心不在焉的往对面偷望,然后也跟着看了过去,就看见了墙角倒立抄书的两人,眼角抽了抽,没敢多看,佯装没看见一般,走过去,在原先的位置上坐下。
他在桌子下面不动声色的碰了一下宋川的脚,无声地问,怎么回事?
宋川也在桌子下头回碰了一下向时的脚,意思就是挨罚了。
二人的眼神隔空交汇碰撞,然后不动声色的又移开视线,一副淡漠的表情。
“云医师起来。”风珏是一直留意时间的,一刻钟后,立即叫停云青辞。
得到指令的云青辞,颤颤巍巍地将自己转了个向,瘫坐在地上,满脸通红,挂满热汗。
风珏走过去,看着她脸上的汗,压低声音冷声问,“想清楚了没,为什么挨罚?”
云青辞点头,其实她早就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妥了,她是被气昏了头那样口无遮拦。
“那想了些什么出来,说给我听听。”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云青辞,这丫头,跟唐雎是学了不少手段,但是,太过功利,人活着,光靠手段不行,往后一生还那么长,要想真正安宁的过日子,还得靠自己内心的宁静。
用尽手段可以复仇不假,复仇过后呢,就不活了么?生活这回事,不是光有手段就行的。
每当她这种面无表情的时候,云青辞还是杵她的,平常自己跟她怎么闹都行,可是讲真的时候,这人从来不含糊。
“回将军,我,我不该跟病人吵,还,还拿针威胁病人......”
她点点头,软了声音,“去吧,后厨有你爱吃的蜜瓜。”
云青辞收好医书跟笔墨纸砚,跟她告退,临出门的时候,风珏又出声说了一句,“吃蜜瓜的时候,好生想想,若是你师傅今日在场,听见你对病人大吼大叫,说不给他治了,要放弃他,你猜猜看,你师傅会怎么想?”
云青辞脚步一顿,浑身一颤,强烈的酸涩直冲眼耳口鼻,眼眸一下就润了,她不敢回头,却颤声说了一句话,“青辞知道错了。”
说完这句,她推门跑了出去。
风珏看着她仓惶的背影,哀叹一声,自己实属管多了,她瞧一眼还倒立在墙角抄书的左戎,心想,这一位却不得不管了,自己不管,也就没人管没人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