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似引线一般,一下子就点炸了风珏心里的火,她冷眼横过去,心想,今日不杀杀这混账丫头的威风,真当军营重地是她随便撒野的地方。
今日若不给她一个下马威,以后更麻烦,余山一日不来,她就得管这野丫头一日,若真闹出大事,自己哪有精力替她兜底。
“天底下的事,都能靠打一架解决?你刚打倒一片,解决了吗?”
余盈盈不说话,她忽然觉得这人真的跟二叔好像,尤其是横眼看着她的时候,太冷。
风珏冷声问,“你还想跟谁打?”
余盈盈张了张口,没说出来,可她还是不想跟那一群喊她嫁妆的手下败将一起提水。
“谁都行!”她说。
她早已忘了二叔临走时说的不许伤人,也忘了二叔下山时的叮嘱,不许跟风将军动手的话。
十六七的小丫头片子,仗着一身功夫,在山上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听得进去大人的叮嘱跟道理,自是想一出是一出。
“成!”一个字出口,风珏身形已动,“老子跟你打!”
余盈盈抬手便接招,她刚刚都是徒手跟那些兵油子打的,她也没想把他打残,就是给点教训罢了。
两人都是赤手空拳,转瞬之间,已交手数十招,在过百招的时候,余盈盈感觉吃力,拔出了她腰侧的刀。
那是一柄极锐利也极精美的弯刀,比归山刀更胜一筹,出鞘时的那一瞬,寒光毕露,森寒冷冽,她那一手刀法更是了得,行云流水且又诡异得很。
果真是他们余氏祖传的刀法,风珏也不惯着那丫头,随即从腰侧拔出归山刀,以刀挡刀。
余盈盈见了那把归山刀,嘴角微微翘起,那邪魅的笑,真是跟余山如出一辙,这让风珏极其不爽,不再放水,加重手中的力道,直逼对方咽喉。
余盈盈不敢大意,全力挥动手中的弯刀隔档,哪里知晓这是对方的虚招,对方虚晃一招,一个飞身横挑,干净利落地一招挑飞了她手中的弯刀,人也落到了她身后。
弯刀被挑飞出去,刀身一半插入地里,另一半还在风中嗡鸣。
余盈盈人也在风中愣神,她垂眸看了看已经空了手,深觉不可思议,侧滑开来,看向刚落到她身后的人,人家的刀还在手中转刀花,还有一个漂亮的收尾后才入鞘。
她咬着唇,抬手一抓,收回自己的弯刀,吹走刀上的灰尘,归刀入鞘,闷声说:“我输了。”
风珏心头那股火气消了一半,见这丫头又如此坦诚,敢作敢当,也没再发作,她只淡淡丢了三个字,“提水去!”
打了一架,还是逃不过提水的命,余盈盈也不觉得丢脸,还指了指左戎,“婶......”
见那人冷眸一转,死死盯着她,比她的弯刀还冷上几分,她立马改口,“将军,他可不可以不提?”
“他看不住人,同罪!”风珏冷漠无情道。
余盈盈解释,“他劝了的,是我没听......”
“你们一起提,或是你提双份的,你自己选。”
余盈盈瘪嘴,最后垂眸,“我提双份的!”
在一旁一直不出声的左戎发话了,“自己的错,自己担。”
先前被打倒的那些士兵还没散,看见自家将军扳回一局,暗暗欣喜,却又不敢声张,便表现在提水上,一个个不由分说的去火头营提桶,去半山腰的活泉提水。
余盈盈跟在左戎身后,也提着木桶,倒也没有无精打采,不过气焰确实弱了些。
看热闹的众位将领也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一步三回头的回了自己营帐,只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士兵,还在暗暗雀跃,跟着去看热闹。
可这热闹没法看下去,因为风将军说了,“凡围观碍事者,同等论处。”
将士们一直枯燥无味的生活终于有了波澜,这几日,整个军营的气氛都很好,一扫先前的阴霾。
风珏在一旁监督,先是发现他们各提各的,三四桶水过后,便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他们变了方式,不再各提各的,而是站成一条线,人不动,只传桶。
既如此,她不再瞧了,转身回营帐去,却在营帐外碰见了江先跟梅涔,他二人刚才也去瞧了热闹的,显然是看了热闹后,又溜达了一圈才回营。
现在已碰上了,再避开也来不及,风珏暗觉头疼。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便听见江先半死不活地开口,“将军现在还敢说娶我的话吗?”
风珏:“......”
梅涔:“......”
“将军不一般,果真如我所想,是个男女通吃的人物,前有美貌小娘子,后有风流倜傥的江湖豪杰,前仆后继啊!”
江先继续打趣,“十几年前一见,让人家堂堂青山帮的二帮主念念不忘,现在都追到军营来了,要银子给银子,要粮食给粮食,现在还把亲侄女放在你手里当把柄。”
他啧一声,摇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我等望尘莫及,一个都拿不下啊,”他自说自话不够,还要拉着一旁的梅涔,“是吧,梅大人?”
梅涔素来端庄,但跟着在军营待了数月,也渐渐接了地气,尤其近来吃瓜吃多了,有了鲜活气,也跟着说了句,“将军果真是风云人物,不同凡响!”
风珏:“......”
她自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便邀请几人入帐宽坐,可还没进帐,就看见谢临跟宋川几人从那边转过来,自是也赶上了趟,她只好一起请进去。
几人坐着吃茶,吃小食,顺带调侃近来的风云人物风将军,倒也自得其乐。
后来,裴野跟尤信也来了,就连赫连长澈也来了,她干脆自掏腰包,请火头营的人帮忙置办了两桌酒席,请大伙儿吃饭。
吃着吃着饭,就又有人来报,说云医师跟那个余姑娘吵起来了,原因很简单,因为左戎。
这位余姑娘觉得提水动作慢,想上山砍竹子,将竹节打通,引水下山,让左戎带她去找竹子,被云医师撞见了,云医师就说此地没有竹子,别瞎折腾,牵累左侍卫。
好,就这么吵了起来,一个说你牵累他,是闯祸精;一个说你也不是好货色,欺负他也不少。
听了那士兵的话,风珏已经没有任何言语了,她本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好脾气的人,现在个个都是闯祸精,被气的都没脾气了。
这几日流言压身,她已觉得极没意思,可是这事她没法袖手旁观,毕竟事情跟她有关。
此时,宴席上的人都看着她,满脸都是笑意,满眼都是看热闹的意味。
她暗暗咬牙,别人当热闹看,她却是真觉得闹心,只吩咐那士兵,“你去告诉她们,再吵一句,左侍卫就挨一军棍。”
那士兵满怀不解,心想,吵架的是姑娘们,为啥挨打的是左侍卫。
“顺道告诉她们,我在火头营置办了一桌菜肴,她们若想吃,就快些抬水,早忙完早些吃饭。”
待那士兵一走,宴席上的人哄堂大笑,这笑让她有些无地自容,还是谢临厚意,在一旁接话,“孩子不好带吧?”
裴野也接话,“不是孩子不好带,是闯祸惹事的孩子不好带,尤其还是好几个在一处的时候。”
他抬手拍了拍身旁的宋川,笑说:“看,这样的稳沉孩子就好带,我带着就省心省力得很。”
说到这个,谢临不满意了,“老子将小川儿放你营里,不是让你欺负的......”
话题就这样被岔开了,开始谈论军营里的趣事,可是还有人就是跟棍子,专门打她的闷棍。
江先那痞里痞气的声音在一众人当中,特别有辨识度,只听见这人不阴不阳地问,“一贯奖罚分明的风将军,怎么在这件事上偏偏糊涂了,明明犯错的是旁人,为何要挨打的是左侍卫?左侍卫真是好生无辜,要不还是把左侍卫给我吧。”
此话一出,场上的人齐刷刷地朝风珏看过去,而且还有人很合适赞成江先的话,她暗暗握拳,在齐刷刷的视线中感受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温和视线,她抬眼望过去,果真看到了梅涔的脸。
梅涔没觉得她赏罚不明,只是心生好奇,想知道这人会怎么回复这个问题,视线自是跟那些人不一样。
视线一对上她就急急瞥开,垂眸盯着自己的碗,沉声回江先的话,“何来无辜一说?他先是看不住人,让人大打出手,后是毫无魄力,吼不住两个吵嘴的小丫头,他哪里无辜?”
江先一噎,发现这人看问题的点跟大多数人不一样。
“确实不无辜!”出声的是梅涔,席上的人又都齐刷刷看过去。
“身为男儿,着实该有魄力,女娃娃为之争吵,他就该制止。”
裴野嘴角一抽,“他本就是腼腆孩子,那两女娃娃比他还猛,他制止不住。”
这话实在,席上又是一阵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