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冬阳转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把自己身上的西装领带脱下来,换上刚从叫花子身上扒下来的烂布衣衫。又把皮鞋脱掉,穿上那双连拖鞋都不如的凉快破鞋。
再把自己的头发,三下两下揉乱,把破草帽扣在头上。又在脸上抹了些土,让白净的脸,看起来沧桑一些。
本来他想粘个大胡子的,回宿舍的时候,把工具都带上了。现在想想,叫花子,有胡子的,也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那种胡子反而不好粘。
算了,光脸就光脸,抹上土灰,想必远看别人也认不出来。
他又看了看自己脱下的西装和皮鞋,这些该怎么解决呢?
肯定不能丢,等下回宿舍,还要换回来呢。
他抬眼四下望望,想找个绳子之类,把衣服鞋子捆起来,拎在手上。
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这僻静的角旮旯,大概是谁家的豆腐坊。卖豆腐的,每天凌晨就要起来,现磨豆腐,然后出去售卖。所以睡得比较早。
此时主人家已经睡了,但屋后晾着的滤豆腐的包袱布,还有好几张,搭在一根绳子上,没有收。
太好了!
刘冬阳顾不得想别的,顺手牵羊,取下一个包袱布,把自己的衣服和鞋子一裹,四角拉过来打上一个结。
然后斜挎在肩头,自己都觉得像那么回事了。
他把枪藏在包袱里,伸手可以摸到的位置,迈开步子,朝约定的公园走去。
他这身打扮,路过的人,并没有多看他两眼。这年头,从乡下来城里要饭的,多了去了。讲究点的人,甚至看到都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的。嫌他们身上脏,破衣服还臭。
刘冬阳没有从公园的大门口进去,如果有人在暗中监视,大门口进出的人,是最容易引起监视的人的注意的。
他沿着公园的外围,绕了大半圈,找到一处断墙残垣,把着垮掉的砖头,脚下一蹬,跳到了公园里面。
这个公园他很熟悉,进去就钻进一片树林。
他并不急着去接头的地点,而是借着树林的掩护,把公园几个方位的情形,先摸了一遍。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公园里除了几片树林,中间还有一个不大的湖。几条曲径小道,在树林之间蜿蜒穿梭,绕湖一圈,又回到公园的大门。小道上间隔很远,才有一个瓦数很小的路灯。
他之前和“老刀”赵刚碰面,就是选在湖畔,那里有个长条石搭的石凳,正好在一个路灯下面。
如果按照以前的约定,今晚的见面地点,也应该在那石凳上。
不过今天刘冬阳藏在石凳后面的树林,并没有出去。
虽然公园里没有可疑之处,他还是要先观望观望,等接头人出现,再看情形。一旦有诈,还可以不声不响,原路退回。
夜晚的公园,月光照在树梢上,把树影投在碎石小径,光线昏暗。湖畔还有微风,吹起一阵凉意。
偶尔有饭后闲逛的人,三三两两,沿着小径,一边散步,一边闲聊,走过石凳,却没有人停下来。
刘冬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同时还要留意周围有没有其他动静。
半个钟头过去了,始终没有人,在那石凳边停留。
难道接头之人,已经来过了,没有见到人,就又离开了?
刘冬阳有点后悔不该先去吃饭。如果直接过来……
不,他们约定的是天黑之后,六点钟直接来,天并未黑定,只要有人出现,很远就能看到。
而且,今晚并没有过去,没有接上头,就该一直在这里等!除非到零时,仍未接上头,才表示接头失败。
他借着昏暗的月光,看了看时间。
要有耐心,他对自己说道。
公园里转悠的人,越来越少了。夜,更深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路过那个石凳附近。
刘冬阳坐在一棵树下,背靠在树干上,半闭着眼养神。
突然一睁眼,一个男人的身影,从远处慢慢走来。
来人个子不高,还有点瘦弱。说是男人,因为树影下待久了的刘冬阳,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那人穿着和自己差不多的破衣烂衫。
原来是个叫花子!
那叫花子边走边停,似乎在看湖畔的夜景。
他倒很有闲心。
路过石凳,刘冬阳准备继续闭目养神。却见那叫花子,一屁股坐到石凳上。路灯的灯光,从破布帽子的头顶,照下去。刘冬阳看不清那人的脸。
难道他就是来接头的人?
刘冬阳悄悄坐直了身子,继续观察着。
那叫花子坐了一会,竟把脚抬起,身子一横,躺在长石凳上了。
刘冬阳叹了一口气,这个叫花子,真会找地方睡觉。公园的晚上,人烟稀少,睡在这里,既凉快,又没人打扰。
可是自己还要在那里跟人接头呢。
要不要想个法子,把那叫花子赶走?
要是他没有换下西装,可以直接上去。叫花子逛公园,只要有人驱赶,他们只能灰溜溜跑开。
但刘冬阳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打扮,不也是叫花子吗?
如果此时过去,叫花子之间抢地盘,他走不走,就难说了。
刘冬阳迟疑了,他重新坐下,等会接头的人来了,等他去驱赶叫花子吧。
却见那叫花子翻了一个身,一只胳膊支撑起上半身,从衣服里掏出一份报纸来,随意地翻看着。
不对!
这是联络暗号!
哪有真正的叫花子,在路灯下看报纸?
他认识字吗?
他们的接头方式,正是对方拿着报纸,假意翻看,然后坐在旁边的刘冬阳,以报纸为话题,开始搭讪。然后对切口。
此人既是接头人,刘冬阳待不住了。
他先在树林里悄悄往外观望,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就准备现身。
本来是两个普通的路人,同时坐在石凳上。
现在变成两个叫花子,那就叫花子吧。
他绕到小径的远处,再顺着公园小径走回来。
“咦!这里还有石凳,坐下歇口气吧。”他自言自语,准备把斜躺着的叫花子轰起来。
那叫花子抬起头来,对着刘冬阳,一直笑。
刘冬阳定睛一看,大吃一惊!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