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苏远阳继续向前走,无数人与他结识,而后离别。
直到,他再也走不动了。
回过神来,他躺在一家豪华医院的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床边还围绕着许多人。
“我……要死了?”他艰难地抬起手,犹如树皮般干枯的手背处长满老人斑,再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
他自嘲地笑了笑,双眸愈发浑浊:“原来……已经过去了一百五十年……”
身边一些穿着军装的年轻人问道:“苏老司令,您怎么样了?”
他摇摇头,没说什么,而是看向刚到床边的一个银头发小姑娘:“我记得,你正在学习空间瞬移。”
小姑娘是苏家后人,拥有着从苏远阳身上遗传下来的三种力量中的空间系能力。
此时的她尚且不知道什么是生与死,只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人病重,已经很累了:
“嗯,大家都说我是空间系中学习最好的那一个。”
她看着犹如风中残烛的苏远阳,小声问道:“我们这一代的苏云琴姐姐是生命系的共鸣者里最强大的那个,高祖父,她也不能帮你吗?”
苏远阳戴着氧气面罩,使劲吸了一口氧气,但依然很艰难地笑了一下:
“不了,不麻烦她了……没事的,没事的。我只是……有点想要睡觉了。”
是什么时候,自己就这样变老了?
一百五十年啊,太远了,真的太远了。
远到,他已经快要忘记秧秧,炽霞,白芷与清笙年轻时候的模样。
好像,真的是想不起来了。
她们四个,最终也没有坚持住时光的冲刷,先一步离开了。
那些人的面孔,此时就像是泛黄的照片,正在一点点消失不见。
他慢慢闭上眼睛,意识也愈发模糊。
自己的记忆力,好像自从战争结束之后就很差,总是想不起东西。
奇怪,他记得自己之前的记忆力很好的。
众人讨论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他怎么样了?”
“今令尹!是令尹大人!”
走廊外顿时传来一阵骚动。
医生摇摇头道:“老司令的器官已经全面枯竭了。
现在……是他的最后的生命之力正在维系他的生命。
已经没有几个小时了。”
苏远阳睁开双眼,看见那张一百五十年前就已经熟悉的面孔。
时光像是在完全没有在今汐的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她依然是那个熟悉的少女。
也是,今汐有时序之能,自然不会变老。
“汐……好久不见了。”他歪着头有气无力道。
“一百五十年……哎……”今汐叹气道,“身为老朋友,我来看看你。同时期的人,就剩下你与我了。”
苏远阳倒是看得很开,释怀道:“很快,就要只剩下你一个人,在岁月里独自跋涉了。”
“确定不用我的方法?将你的时间暂停,这样也能活下来。”
“你那个方法,我不喜欢,人嘛,总要死的。我昨晚让医生给我吃药,又梦见她们几个了。
我想她们了。
而且,长离不也没有选择这个方法嘛。”
“好吧。”今汐无奈地点点头,“你还是那么倔强,从今州城的小巡尉,后来的特调处副处长,再后来的瑝珑军总司令,人类领袖。
怒涛级,海啸级,鸣式……你啊,总是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其实你也可以不用这么辛苦。”
苏远阳得意洋洋地笑了,但声音却愈发虚弱:“那么多个鸣式,全都被我杀的一干二净,没办法,谁让我是今州最帅的男人啊。”
今汐沉默了,沉默了很久,沉默到房间中只剩下她与苏远阳。
她看着窗边逐渐昏暗的天空,轻声道:“晚安,老朋友。”
但在无人注意到的时刻,今汐脸上出现一丝得意的笑容。
苏远阳没有再说话,意识也愈发模糊。
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吧。
但是好像,自己遗忘了什么?好像是有三个很重要的人,被他遗忘了。
是谁?
这一百五十的时间里,他总是发现自己遗忘了这三个人,但就是想不起来。
越是去回想,那三个人的模样越是模糊。
到后来,他也就放弃了。
只记得有许多东西,都与那三人息息相关。
但他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他的意识犹如正在深渊中快速下潜,思绪越来越慢。
走廊外,医生再次说道:“谁是病人的家属,或者是监护人,麻烦在这里签字吧。”
监护人?
监护人!
等等,他想起来了!
脑海中一声惊雷炸响,他的思绪顿时明朗!
所有的记忆在此刻全部涌现,所有的疑惑也再次浮出水面!
那三位正是,他的神明监护人!
芳华,空越,玄思!
他被屏蔽记忆了!
浑浊的双眸再次睁开,在昏暗的房间中迸射出无与伦比的金光。
众人纷纷回头望去,脸上纷纷写满错愕,震惊,恼怒。
苏远阳拔掉氧气面罩,站在病床上,苍老的身形如同枯木逢春快速回到年轻时候的模样。
他转头看向窗外的今汐。
今汐与苏远阳那双赤金色的双眸对视,再也不见后者片刻之前的虚弱与无力。
苏远阳冷笑道:“好一个梦境!好一个完美人生!待会我就狠狠宰了你!”
今汐的声音突然变成惑的声音,骂道:
“该死!就差一点,你怎么就突然不死了!”
苏远阳抬起手一劈,在一道煌煌剑气与今汐恼怒的脸色之中,世界犹如被打破的镜子一般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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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啊,快跑吧!我们战败了!”
“特么的这叫什么事啊,都死了,都死了!”
苏远阳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这里依然是鲧巢港。
只不过,和他记忆中的鲧巢港截然不同。
这里,此时已经化作了一片人间地狱。
昏暗的天空海已经将此地彻底笼罩,鲜血,尸体,残象,还有断裂的武器散落在地。
在远处,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夜归军正在逃跑。
有一人还骂骂咧咧道:
“他妈的都怪你,苏远阳你这个混蛋,如果不是你睡着了!我们怎么会败得这么惨啊!”
“我?睡着了!”
苏远阳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人,突然发现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倒在自己的怀里。
等他看清后,更是惊恐:“秧秧,怎么会是你!”
温热的鲜血正在疯狂从秧秧的小腹处涌出,流淌在他的手上。
他下意识地帮秧秧捂住,但发现依然是血流不止,于事无补。
“你……醒了……”秧秧嘴角不停流出鲜血。
她躺在苏远阳的怀里,伸出满是血污的左手轻抚后者的脸庞:
“快走吧,回今州城……回去,我们还有……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