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光大亮。
虽然从一夜安宁就已经初窥端倪,但看到农家乐园区里开出来一辆越野车的时候,大家还是略感诧异。
谭洁还在屋里和黄毛收拾睡袋,听到汽车引擎声靠近后就顺势在屋里没有出来。
她不顾冰凉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到沉闷的关车门声,来人用不知哪里的乡间俚语寒暄了几句,客客气气的,甚至有点过于热情。
“啊对,保安室里边儿两位要是不介意,奏一块儿来,这附近安全滴很,女娃也可以放心,俺们豆是本分人儿。”自称刘勇的敦厚男人开口。
三四米远处身首分离的几具丧尸就躺在那里,他连个眼神也欠奉。
温书宁跟冬飞对了个眼神,又去看厉航,但一接触到那双冷淡的眼睛他就想到什么似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这傻小子想了一夜,决定把锅推给把话题带跑偏的黄毛,坚决不相信自己可能弯了,证据就是他现在看见厉航就觉得别扭。
越野司机没有下车,隔着挡风玻璃将温书宁看似不屑的哼笑收入眼底,略有深意的勾了勾唇角。
值班室里,谭洁琢磨了下,觉得可能从昨天傍晚来到停车场时就已经被盯上了,毕竟她可是一晚上都在屋里没出来过,唯一一次露面就是停好车进屋那短短几分钟。
虽然得戒备,但目前来人热情大方,善意尽显,她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左右对方也已经摸清人数,大家待在一起比有个万一被逐个击破来的好,就招呼黄毛出了门。
两辆车一前一后,皮卡车跟在宽大结实的越野后面,从两个壮汉拉开的铁门一路往里驶进园区。
全区看起来干净雅致,一栋栋同样制式的两层半小楼棋盘一样按格子分布,楼前都有半人高的竹篱笆围着一棵树并若干植物形成颇有意趣的小院,因为选的植物都是长青的品种,所以在腊月里依旧绿意盎然。
透过篱笆,隐约能看到住在里面的幸存者都敞着门,或晾晒衣物,或碳炉烧水的生活画面。
但,安安静静,除了引擎声一丁点别的声音也没有,除了人在动,整个园区像静物画一般。
厉航皱着眉,视线在家家户户洞开的门上滑过,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止人奇怪,环境也和末世格格不入,地面上别说丧尸尸体了,连血迹污渍都看不见一星半点,谭洁一边开车一边思索,觉得之前的丧尸潮大概率有这里的丧尸参与其中。
温书宁把脚搭在仪表台上,哼着小调,一只手搭在降了大半的车窗玻璃上好似随着节拍一样敲击边沿,一张好看的帅脸感兴趣的四处看,偶尔与人对上视线还会勾唇一笑,对方就略慌张的扭过头去。
前面越野车司机不停看后视镜,好像在确认他们是否跟上,视线每次都在温书宁脸上貌似不经意的溜上一圈。
车子最终跟随指引停在园区中心地带。
这里看起来是个颇高的露天戏台,近两米的高台下面是个略空旷的广场,中间散着几张桌椅。
广场正对戏台的是一栋四层高的建筑,一楼似乎是个超市,能看到成排的货架,楼上三层则是一间间的包间,面对戏台装修复古,某几间此刻拉着厚重的暗红帘幕,把里面遮的严严实实。
但莫名的,总有一点被窥视的不自在感。
越野车上自称刘勇的男人下了车,一脸热情的给他们引路。
他长着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长相看起来和他的声音一样敦厚老实,是末世前独自出门的小姑娘在大街上遇到也会安心问路的类型。
越野司机停好车就已经走开,刘勇一边憨厚的笑一边把五人从带遮阳顶的边廊往戏台上领。
“奏在这后台,俺们老大人可好咧,肯定会救助你们哩。”
谭洁在内心斟酌,考虑要不要向刘勇试探试探,这整个农家乐园区看着正常,可处处透着诡异,再说也没见过要在戏台的后台会客的。
她微微咬唇,最终决定开口。
厉航头一抬,张口就是:“为什么非要去后台?想敲我们闷棍?”
温书宁没绷住喷笑出声,马上收住。
谭洁拍额:……这耿直的崽。
刘勇吓了一跳,手都要摆出残影,“那哪可能,俺们老大人可好可好咧,那事不能干!后台沙发舒服,全园子最舒服的沙发嘞!”
他晒黑的脸颊紧张的涨红,显得那张脸越发的紫胀,说出的理由也奇奇怪怪,心虚一样扯线衫领子的行为更显可疑。
谭洁拽了厉航一把,生怕在这小广场跟四周建筑里可能涌出的彪形大汉们械斗起来,她使劲使眼色,想传达屋子里塞不进几个人,哪怕械斗也不至于四面受敌,不如就跟进后台的想法。
奈何过于复杂,厉航只看出了闭嘴两字,于是抱着刀抿唇不语。
温书宁憋住笑,上前一通打哈哈缓解尴尬,刘勇闷头走在前面,似乎对遭到质疑略微不忿,也闭了嘴。
冬飞自觉走在五人最前,黄毛鸡贼的溜到最后,一行五人从窄小且跨度高的台阶登上戏台,不可避免的排成了一排。
戏台正对面的包间里,帘幕缝隙间窥视的眼睛眨也不眨,兴奋的挨个打量五人,在温书宁踏上戏台时甚至激动的吸气。
青年身姿挺拔,一米八几的个头更能显出他完美的头身比,再加上十足俊帅的脸蛋和贵公子一样懒散骄矜的表情,看起来养眼的不行,显然,连滑稽的大红色裤子都不能让他的魅力减损一分一毫。
其实厉航也好看,白杨一样身姿挺拔,但他略显清淡的眉眼和温书宁对比起来,就少了那么一股子抓人眼球的张扬,此刻反倒不引人注意。
在温书宁戏台上踱步的短短十几秒间,帘幕后几乎要骚动起来。
五人暗自戒备,然而掀了帘,后台空空荡荡,唯有一股凉气扑面。
刘勇还气呼呼的,并不说话,干巴巴的丢了句坐,就站着不愿吭声了。
不得不说,后台的沙发确实软和,没坐一会,有国字脸的大汉掀帘进来。
他身材魁梧壮实,腊月里就穿了件单薄的汗衫,发达的上肢肌肉甚至比冬飞都大上一圈。
大汉颇有威严的扫视几人,颇有威严的走到沙发对面的化妆台边,颇有威严的弯腰,捞出一个……小马扎。
他端着马扎在沙发对面摆好,端端正正的坐上去。
铁塔一样的大汉,生生比沙发上坐着的五人还要矮半截,再加上小马扎被挡了个结实,简直罚蹲一样,脸上还带着一棱一棱的凉席印。
众人:冬天睡凉席,我敬你是条汉子。
刘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敦厚的黑脸透着股扬眉吐气,仿佛国字脸大汉的行为是在往质疑他们不安好心的厉航脸上啪啪抽打。
老大就位,他给新人引路的工作就算结束,昂首挺胸的走了。
国字脸大汉刚睡醒似的,带着凉席印的脸上威严中还透着点不易察觉的迷茫,他张嘴觉得似乎应该说点什么,但又没说出口,好在他迟钝的样子很快收整。
与此同时,越野司机拎个篮子进来挨个发软饮,他后面还跟着四个穿着清凉且肌肉鼓胀的大汉,各个纹龙绣虎一脸横肉。
这四个大汉保镖一样往国字脸身后一站,在五人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那眼神跟打量橱窗里唾手可得的商品似的直勾勾的,让厉航忍不住捏紧了唐刀。
国字脸恍若未觉,颇有威严的开始了他迟到很久的自我介绍,“我是这个农家乐安全区的头领,江天。”
他一张口一股子浓重的江湖气,虽然配上四个保镖很有气势,但是小马扎坐姿实在是辣眼睛。
五人人手一盒沤原果汁面面相觑,还是谭洁本着女性利于交涉的一贯事实,接了话挨个介绍过去。
黄毛被保镖们的气势压迫,拽着身边冬飞的衣摆摸索半天,总算在手指里扣住一根线头,他一直往布帘门那里偷瞄,脑子里反复回放进园区走过的路线,随时准备着夺线而逃。
谭洁:“我们几个遇到一起……找点粮食……没有固定地方安置……所以……”
谭洁回答江天的话被温书宁背景音一样过滤掉大半,这种动脑子周旋编故事的事情他一向不管,他只是噙着笑与保镖们挨个对视。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他这颗24k纯金蛋就露点缝勾一勾,看看有没有苍蝇。
意料之中,有两个保镖逐渐放松,神情荡漾,露出些急色的嘴脸来。
另两个保镖则显得有些急躁,不住去看五人手里的软饮。
越野司机托着空篮子站在角落,半边脸在阴影里,隐晦的观察保镖们的表情。
江天说话开始断断续续,像机器人快没电一样时不时发呆几秒,他在保镖们明显的蠢蠢欲动时突然恢复正常,绷着脸发问:“饮料,你们不喝吗?”
保镖们互看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越野司机也不自觉的盯着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