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烈火抓起碎银子往怀里一揣,两套边军发的制式麻布衣和一条毛巾一点刷口盐巴包裹一扎,再把宣花大斧背上,就看着齐胜武一点点的摸东西塞行李包裹,猪毛牙刷啦,吃饭的破木碗啦,用一半的皂荚子啦,甚至有一条不知道哪个女人身上摸来的丝绸肚兜。
“你还走不走了!草!”李烈火看的火大。
“行了行了,剩那么多东西也不知道便宜哪个幸运小子。”齐胜武背上行李东瞧西看营房内自己零零碎碎积攒的家什,满眼不舍。
“都混到边军了,幸运个鬼,你小子混上道了有什么不满意的,卫军吃的比边军好,饷银比边军高,前途更不用说了,一不小心混个校尉将军,你陕州城老本家的祠堂不得抢着请你上族谱!”
“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火大,你他么疯了花一百两银子弄我和羽去卫军!我们边军饷银一年才五两!”齐胜武边说边骂李烈火人傻钱多蠢到家了。
李烈火满脸尴尬,就算融合了这辈子的记忆,这物价水平真的没弄清楚,一百两弄两边兵进卫军花费是太高了。
“谁说当兵升官是穷人唯一出路来着?当年谁没问清楚边军和卫军的区别就拉着我报名了?要不是这次遇到过山蜂大善人,鬼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不用看守烽火台!一不小心就老死烽火台,我跟你讲!”李烈火兀自嘴硬。
两人一边扯嘴皮一边往寨门走去,中途遇到羽互相点点头汇合一起走,寨门外站了两个人等他们,一个钱哨,一个突袭队的同伴胡汉。
胡汉递过来一封信件,道:“这是赵伯驹家信,你们到了县城或州府就寄了。”
齐胜武挤眉弄眼道:“老胡,要不一起去卫军混饭吃得了。”
胡汉哈哈笑着打他一拳胸膛道:“我就是个混子,也是犯案发边的,没你们那么好调军籍,等你小子什么时候升将军了回来捞兄弟一把。”
“那没问题,一年八品宣节校尉,两年六品振威校尉,三年五品游击将军!捞你个大头兵妥妥的!”齐胜武叉腰一副老兵油子瞎吹胡掰牛皮样。
众人被他逗的哈哈大笑。
“如今这个乱世,也不是不行......”李烈火反手摸摸背上的宣花大斧长手把。
笑声戛然而止,在场几个都见识过范二愣子那具尸体惨样,默默腹诽这个怪物。
钱哨上前递上几个信封,道:“这是你们的路引和给卫军指挥使司的信,都保存好了。”
“有劳钱哨。”李烈火拱手接过。
“叫我钱方吧,老钱也行,现在你我算是平级了。”
“好的,老钱。”
钱方接着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道:“这是我们几个哨长和校尉大人给你们凑的在州府卫军打点用的一点盘缠。怎么说你们都是固驿军寨出去的,不能太寒酸给人小看了。”
这倒是很出乎李烈火意料了,几位大人对金银的执着他可一直看在眼里。
“这如何使得,使不得使不得。”李烈火双手推辞不接。
“给你就拿着吧,出去别给我们固驿军寨丢脸就行了。”
最后还是齐胜武接过了事。
“那就谢谢几位大人了,李烈火铭记于心。”
“嗯,天下乱相已显,未来还是得看你们年轻人的。”
“有缘再会,大人保重。”
“保重。”
几个边兵从服役数年的边防军寨走向车马大道,齐胜武三步一回头,土人弓手羽和背负巨大双刃斧的高大身影步伐坚定毫不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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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州县的定胜村,三个风尘仆仆的年轻汉子渐行渐近,这是宋头老家,当时答应了照顾他家小,怎么也得去看看情况给些家用。
看着不远村子里的袅袅炊烟,不觉肚饿了,找个路边树荫掏出几个大饼就着凉水对付起来。
正吃着,马蹄声雷动,一队马队从路上呼啸而过,齐胜武探头看了看,发现马上骑士怎么枪挂鸡鸭,腰挎刀剑,瞧着跟土匪一样。
回头和两同伴吐槽了一句,李烈火一把塞大饼进嘴里,跑上大路向村子看去。
是个毛的袅袅炊烟,这是房子被点着了!侧耳细听还能听见哭喊叫骂惨叫声!
“是真土匪!抄家伙去看看!”
三人往村子摸过去。
贴着没着火的房子边缘行走。
一个院墙拐角后面正在发生激烈的谈话声,三人躬身轻步拐了过去,李烈火趴地上探头出去一瞧。
晒谷场上十几个面黄肌瘦的村民被十来个土匪逼着跪地上问话,旁边躺了不少村民尸体,满地鲜血。
旁边树木拴着十几匹健马。
“大人阿,真不是我们不乐意交粮食,前阵子县城的衙役刚过来收剿匪税,这会你们过来要哪里有?何况今年灾年,村子里已经饿死人了!”一个中年男村民叫苦。
一个拿着厚背大刀的短发土匪一刀砍在他肩膀连脖子地方,大动脉血液哗啦啦喷洒而出,人向前扑倒。
其他村民们已经麻木,面无表情看着他大刀继续架在下一个村民肩膀上逼问。
“我是黑虎骑二当家,你们不给我几袋粮食回去给兄弟们交差,以后我这二当家还有没有面子当了?”
黑虎骑二当家拿着大刀一下一下拍打村民肩膀施加压力。
这边李烈火缩回脑袋,小声说:“十三个?干不干?都有马,但村子巷子不大,他们骑马更好杀。”
羽点点头快速抽出一根弓箭搭弦上,道:“我先,引来,你们杀。”
齐胜武张了张嘴巴,看着两同伴盯着他的眼神炙热无比,只好闭上嘴抽出长刀摘下木盾。
羽转身闪出拐角,看准对方两个拿弓箭的射过去,啊啊两声惨叫。
黑虎骑二当家怒吼:“谁,敢趟爷爷这锅浑水,孙六,你带人过去,其他人上马,别给这蟊贼逃了!”
二当家言语间羽又射了两箭射倒下两个,快狠准!
马匪们只能贴着墙根他看不到的地方进攻,盾牌挂在马上,一时半会拿不了那么快。
孙六带着三个人顺着墙根右边窜过去,刚过拐角,一柄双刃大斧从天而降,一下子把孙六开了瓢,红的白的溅得后边的马匪一头一脸把他当场吓懵了。
后面两没被吓到的,拐过第二个马匪进攻,齐胜武闪出盾牌一冲一顶,右手长刀搁盾牌上刺过去前面马匪的喉咙,还没拔出,宣花大斧带着风压呼一声,把另一个进攻的马匪头颅砍了下来,鲜血向上直喷!
吓懵的马匪反应过来转身就跑,齐胜武快走几步追上长刀给他背上开了一个大口,看他惨叫倒地往后脑补了一刀!
四个加四个,还剩五个!
马蹄声连贯响起,黑虎骑二当家一马当先怒吼着挥舞厚背大刀冲过来。
“退。”
李烈火三人往村子里的小巷子钻进去,黑虎骑二当家看手下报销了几个对方毛都没掉一根怎么可能甘心。
“追!”黑虎骑二当家拍马紧跟几个蟊贼。
刚过一个巷子拐角,马匹嘶叫着前跪趴倒,一个高大汉子收回双刃大斧。
二当家被马匹带着甩向前方,一把军用步兵腰刀刚好横着等他脖子撞上去,二当家一下感觉天旋地转,脑袋侧着看自己的无头尸体栽倒一旁哗啦啦的血流一地,就像刚刚自己杀的村民。
后面四个马匪骑马撞上二当家的倒地马匹,一下乱成一团。
两把官军腰刀和一柄只在看大戏时看过武生挥舞的宣花大斧上下劈砍,把陷入慌乱中的几个马匪解决了。
二当家的马匹还在地上惨叫嘶鸣,齐胜武腰刀归鞘,向李烈火要过宣花大斧,双手握着都感觉沉重无比,高高举起冲着马儿头颅劈下,一下子村子安静下来。
三个人拉着四匹好马往晒谷场走去,树木上还捆着八匹。
给村民们松绑,问:“请问宋楷家有人在家吗?”
几个村民面面相觑,一个上年纪的村民大着胆子回话:“当边兵那个宋家?”
“是啊,是我们同僚,受他托付到他家看看。”
“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老人家语调低沉,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
村子不大,拐了几下就到了地方,墙倒瓦破,木梁烧的就剩个黑碳木桩,几成白地。
“前段时间官府过来人给了一大笔抚恤金,黑虎骑的人听说了,过来索取。这是卖命的钱,宋家不肯给,于是黑虎骑二当家一把火就把宋家烧了,人关在里面。剩下那点尸骨,我们村里人帮着捡着放瓦罐里埋了,给他们立了个碑,就在村东头。几位杀了二当家,也算给宋家报仇了......”
“带我们过去看看坟墓。”
老村民默不作声往东边带路。
看着简陋的木牌墓碑李烈火很伤感,感觉对不起宋头的托付。
齐胜武掏出十两银子对老村民说:“老丈劳烦您有空帮定个好点的石碑,坟墓也修好一下。”
老人家也不客气,接过答应。
重回晒谷场,村民们还在收拾场面,被马匪杀了不少人,虽然感激几位救命恩人,但都笑不出来。
李烈火对村民们道:“这些马匹我们骑走三匹,剩下的就留给你们了。”
“别别别,您这是要我们的命!”村民们齐声拒绝。
李烈火反应过来,是啊,才死一个二当家,还有一个大当家呢。
“我叫李烈火,如果黑虎骑再来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就说,是卫军的李烈火杀了他们二当家,冤有头债有主,叫他们找我!”
齐胜武急了:“哎哎哎,什么叫你杀的,抢功劳呢,明明是我拿的人头!我叫齐胜武,也是卫军,记得告诉黑虎骑。”
“羽,卫军羽。”羽也不甘为人后。
齐胜武拉过老村民:“老人家你记住了,黑虎骑要是真回来你们一定要报我们的名字,这些人毕竟是我们杀的,不能连累你们。”
“好的,谢谢几位大人。”老村民终于有了点动容。
李烈火掏出些银子,道:“马我们带走了,这点钱你们买点粮食熬过今年灾年。”
羽走过去把几匹拴着的马匹解开绳子,三个人一人骑一匹,剩下的九匹拉着缰绳带着走。
村民们感激地看着几个年轻官军骑马渐行渐远。
这世道是越发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