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俏生生站在木屋前面的少女,贾政顿时愣住了。
在苍茫古木环绕的幽静之中,一缕阳光穿过树梢,温柔地洒在木屋前。少女亭亭玉立,仿佛自画中走出,一身素衣不染尘埃,眉不描而翠,眸若秋水,唇不画而朱,自带三分春色,七分傲骨。她便是这林中的一抹异色,引人遐想,却又遥不可及。
阳光中,少女的肌肤仿佛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辉,细腻光滑,宛如初绽的花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草木的清新,让人心旷神怡,却又隐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冲动。
“娉……娉婷姑娘?”贾政的声音微微颤抖,打破了周遭的宁静。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但内心的波涛汹涌已难以掩饰。
他知道娉婷生的美,不然他也不会对一个陌生女子施以援手。只是他没有想到,她会美成这个样子。
“正是民女。这才多大一会,二爷就不认识民女。”少女含羞带嗔的瞪了贾政一眼,那眼神中既有对自己容貌的自得,又有被贾政直视的羞涩与不安。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姿态。
贾政见状,连忙解释道:“娉婷姑娘误会了,我并非有意唐突。只是姑娘同刚刚的变化实在太大,在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请姑娘见谅。”
娉婷闻言,微微垂下眼帘,声音中带上一丝悲哀:“并非民女刻意隐瞒公子,而是民女这张脸实在太容易招来祸端,才不得不掩饰一番。”
贾政闻言,轻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真诚:“娉婷姑娘,你无需向在下道歉。这世道本就艰难,女子更是步步荆棘。依姑娘的容貌,若不刻意掩饰,又如何能同葛兄在这人烟罕至之处安然度日。”
娉婷微微抬起头,看向贾政的目光中眼中多了一分柔情。她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卸下了心中的重担:“多谢二爷体谅。”
“姑娘都收拾好了吗?”贾政看向娉婷背后那个小小的包袱,忍不住皱了皱眉。
娉婷见状,窘迫的垂下头,低声道:“都……都收拾好。”
“二爷,葛公子的书籍都已经收拾好了。劳烦葛姑娘过来看看,可还有什遗漏的。”赖大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贾政与娉婷同时转头,只见赖大手里抱着一摞书籍,缓缓向二人走来。
“哦,我……我给哥哥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娉婷忙应道,脸颊微微泛红,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与贾政之间的对话有些过于私人,急忙转移了话题。
她快步走向葛陵游的屋内,不一会儿便拿着一个小包裹走了出来,里面装着几件简单的衣物。
看着兄妹二人的私人物品仅仅只有两个小小的包袱,贾政的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在看到被几人抬出来的葛陵游时,贾政忙收敛起思绪,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小心一点,小心一点。”
来到篱笆外面,看着空地上的并排停放的两辆马车,娉婷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嘲讽。
看着几位豪奴小心翼翼的把葛陵游安顿在一辆马车上,娉婷刚要随着上去就被贾政叫住了。
“葛姑娘。”
“二爷有什么吩咐?”
“马车狭窄,还请姑娘坐另外一辆。”
“可是……”娉婷看了看马车上的葛陵游,目露祈求的看向贾政。
贾政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娉婷的担忧。他沉吟片刻,道:“娉婷姑娘,你的担忧我自然理解。但马车颠簸,你与葛公子同乘一车,恐多有不便。再加上一会吴大夫还要随身看顾,所以……”
娉婷闻言,心中一暖,她感激地看了贾政一眼,轻声道:“多谢二爷体谅,就按二爷说的办吧。”
于是,在贾政的安排下,吴大夫随同葛陵游乘坐马车,而娉婷则坐上了另一辆马车。两辆马车在阳光中缓缓启程,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随着马车的行进,娉婷脸上一片漠然。她透过车窗的缝隙,望着外面骑马的贾政,眼中闪过一抹血色。她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包袱,努力压抑住心底的杀意,暗暗告诉自己来日方长。
听着车外的喧嚣,娉婷偷偷掀开一条缝隙往外看去。看着熟悉的街道,听着熟悉的叫卖声,娉婷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沉。这里,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充满了欢笑与泪水,也藏着无尽的仇恨与秘密。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但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却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无法自拔。
她闭上眼睛,耳边却回荡着那些刺耳的声音——是家人的惨叫,是敌人的冷笑,是自己在绝望中挣扎的喘息。那些画面如同锋利的刀片,一刀一刀地切割着她的心脏,让她痛不欲生。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沉浸在过去的时候,她必须保持冷静,为了主人,也为了她自己。
再次睁开眼睛时,娉婷的眼中已是一片平静。
马车穿过一条条巷子,停在一座院子前面。三间两进的院子看似不大,但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却也弥足珍贵。更别提前街的书院和后巷的市集,为这座小院增添了几分便利与生活的气息。
“葛姑娘,这里虽然小了点,但环境还算清幽,又邻近书院与市集,葛兄日后出行也便利。”
“二爷的安排真是周到,民女感激不尽。”娉婷微微欠身,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她深知,二人刚刚同贾政结识,能有这样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已属不易。
“院子里安排的有下人,姑娘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他们就是了。只是这京都人员复杂,姑娘又这般国姿天色,能不外出就最好不要外出的好。待葛兄痊愈后,在下再前来拜访。”贾政事无巨细的交代道。
“二爷的关怀,民女铭记于心。”娉婷再次欠身,眼中闪烁着感激的泪光。
“请二爷放心,民女会小心行事,绝不给二爷添麻烦。待哥哥康复后,我们兄妹定登门拜谢二爷大恩。”
贾政闻言,轻叹一声:“姑娘误会了,我不是怕姑娘给我添麻烦,实在是这京中贵人太多。我虽出身国公府,却只是一个不能袭爵的次子,许多事情也是有心无力。
我只是担心姑娘的安危,毕竟你们兄妹二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姑娘又生得如此貌美,万一碰到那些纨绔子弟或是心怀不轨之人,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贾政的解释,娉婷的眼眶一下红了起来,她抬起一双水眸,柔声道:“二爷的苦心,娉婷自然明白。您不仅为我们安排了住处,还如此细心地考虑我们的安全,这份恩情,娉婷永生难忘。请二爷放心,娉婷定会谨言慎行,不给二爷添任何麻烦。若真有需要帮助之处,也必会先与二爷商议。”
看着眼前温顺的少女,贾政只觉得心中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轻叹一声,语气更加柔和:“娉婷姑娘,你太过客气了。我贾政虽不能算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但见人有难,总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你们兄妹二人无依无靠,我自然是要尽力照顾的。
我们先安顿好葛兄,我再带你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认认院里的下人和管事。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们,不要同他们客气。”
“嗯,我听二爷的。”
随后,贾政亲自安排了葛陵游的起居,留下自己的小厮贴身照顾。又同吴大夫一起商量了几道药膳的方子,命院中的厨娘依方准备,希望能助葛陵游早日康复。
安排妥当后,贾政便领着娉婷在院中漫步,为她介绍每一处房子、花园,以及院中的布局。他细心地讲解着下人和管事的职责,让娉婷对这里的运作有了初步的了解。
“娉婷姑娘,你初来乍到,若有任何不习惯或是需要之处,尽管告诉羊毫或是找这院中李管事。他们都是我的心腹,对京中的一切都非常熟悉。”贾政温声说道。
听到贾政的交代,娉婷红着眼睛说道:“二爷,民女……民女都不知道要如何感谢您了?您待我们兄妹实在是太好了。”
贾政轻轻拍了拍娉婷的肩膀,安慰道:“娉婷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我贾政虽非圣贤,但也懂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你们兄妹二人遭遇不幸,我岂能袖手旁观?你只需安心住下,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
娉婷闻言,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再次给贾政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方才红着脸跟在他的身边往后院走去。
走到二门前,贾政停住了脚步,笑道:“里面就是内宅了,在下不便继续前行。这里虽然一直空置着,但小人还算勤快,房子打扫的还算干净。姑娘随便挑一间自己喜欢的房子先安顿下来,有什么短缺的直接让李妈妈去采购。”
“二爷放心,娉婷省的了。”娉婷低着头,声音中带着一丝羞涩与感激。
贾政目送娉婷随着丫鬟婆子进去内宅后,方才缓缓向葛陵游的住处走去。
“爷,葛家兄妹奴才要按照什么规格招待?”见四下无人,李管事忙上前问道。
“葛陵游就按照幕僚的待遇来安排吧,至于娉婷姑娘,”贾政沉吟片刻,“她既是葛兄的妹妹,便也以宾客之礼相待,切记,不可有丝毫怠慢。”
“奴才明白。今早,砗磲姑姑派人过来询问二爷的,奴才说您许久不曾来过了。那人就留下话来,说待您过来后,让您去一趟城外的葛家庄,说砗磲姑姑有要事同您说。”
贾政闻言,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思量。葛家庄,那是葛陵游兄妹的故地,砗磲姑姑此时派人传话,邀自己前去,实在可疑。
“可知是何要事?”贾政问向李管事。
李管事摇了摇头,答道:“奴才也不甚清楚,只说是砗磲姑姑亲自交代,务必请您过去一趟。奴才斗胆猜测,可能同太太的事情的有关。”
听到李管事的猜测,贾政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开口道:“若她再派人过来,你就说府中看管的严,我一时半会出不得府。”
“二爷的意思是?”
“我虽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就如你猜测的那般,定同母亲的事情有关。如今父亲仍在气头上,我若是贸然前去,一旦被父亲察觉我同她来往,,只怕会引来更多的麻烦。不如先缓一缓,看看砗磲姑姑那边是否还有进一步的动静。”贾政压低声音,谨慎的说道。
李管事闻言,立刻明白了贾政的用意,连忙点头应道:“奴才明白了,二爷放心,若是砗磲姑姑那边再有消息,奴才定当小心应对,绝不泄露半点风声。”
贾政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叮嘱了几句关于葛家兄妹的安置事宜,便转身离去。他心中暗自盘算着,这砗磲突然传话,背后定有深意。如今府中局势复杂,他必须步步为营,以免落入他人的圈套之中。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在吴大夫的悉心照顾下,再加上贾政流水般的药材供应,葛陵游的身体终于彻底康复了起来。
这期间收到心腹传来的消息,以及同葛陵游的书信来往,贾政对葛家兄妹的戒心也终于彻底放下了。
眼见距离荣国府的赏花宴越来越近,贾政心中的不安也与日俱增。
他确实需要一个能给自己带来助益的妻子来改变自己如今在国公府尴尬的地位,可是因着赏花宴是由贾赦夫妇亲自操持着,自己的算盘在他们二人面前几乎是透明的。
自己同贾赦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见得自己好?到时候别说挑一房对自己有助益的妻子了,他不算计自己就不错了。
就在贾政惴惴不安的时候,再次收到了葛陵游的信。看着信上的内容,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来人,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