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槿奚一路走,几人的视线就钉在他身上一路跟。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看不到了,苏言和南杏落才将目光挪到昭云身上。
“没事吧,昭云?”
苏言抿了抿唇,凑过去牵着她的衣角晃晃。
“你知道的,大师兄也是担心我们,他也没说太重的话。”
昭云的手缩进袖子里攥成了拳,她咬着下嘴唇,浑身都轻轻发着颤。
克制了好久,才没有一开口就哭出来,只是嗓音间的厚厚泣音怎么都压不住。
“我、我都知道……只是,我也不是故意要那么说大师兄的,都、都是我的错,”
说着说着,昭云的嘴角一压,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她直挺挺地站着,一开始还只是小声啜泣,后来越想越委屈,干脆用胳膊捂着眼,一张嘴就直接嚎出来。
苏言和南杏落倒是都能明白她没说出来的意思。
他们从前虽然都有过家长责骂的经历,也曾看到过惨烈的事情,但那时是柳长归从茫茫人海中选中他们,会因为他们三个小孩子说的要复仇就真的带他们去,报仇、寻亲、安顿他们的家人,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
柳长归全做得面面俱到,一件事都没有落下。
不论一个人有没有能力去做这件事,只要他做了,那在苏言昭云南杏落他们的心里,这个人的地位永远都要高别人一等。
上山拜师之后,又是这位大师兄一直关照着他们。
入道、习剑、阵法,药理,谢槿奚几乎是对他们倾囊相授,后来他们又一同出去历练,见证了他们这位大师兄的实力后,也将他摆上了和柳长归同样的位置,甚至因为他们朝夕相处,关系还要更亲密一些。
亦师亦友,亦是他们不可多得的“家人”。
无论他们捣什么乱闯什么祸,或者是又惹了什么人,谢槿奚也从来都没怪过他们,更别提打骂他们了。
哪怕他们将天捅了个窟窿,谢槿奚也只会一边帮他们补天,一边说我们家孩子真厉害。
连最敏感的苏言有时候都在想,如果有天柳长归突然告诉他有几个新的小师弟小师妹要来,他扪心自问,自己是没法做到谢槿奚这样的。
从一开始就展露出最温和的那面,丝毫没有顾虑地接纳他们。
仿佛他们很早之前就认识,很早就熟识,所以根本不担心付出与回报不对等的问题。
他们自从来到剑山开始,就被谢槿奚宠得无法无天的。
这几年过下来,吃得好睡得香,顶多就是练剑累一些,对于上瑶宗那条“不溺爱学生不养废学生”的宗规,谢槿奚早就忘在了脑后。
所以对昭云来说,谢槿奚只是态度冷了些,就让她的委屈排山倒海地卷过来。
一方面是因为她先口不择言对谢槿奚说出了这种话,她慌张又害怕,张着嘴却不知怎么弥补,“对不起”三个字就像一块石头堵在了她的喉咙,让她说不出话;二是因为,她已经太久没有受过委屈了,同时又觉得,随着年龄增长,谢槿奚不懂她了。
谢槿奚总是对昭云有更多的包容,他们三个人犯什么错,只要昭云先去撒娇卖乖,后面就一定不会有太大的惩罚。
也因此,昭云就总会觉得,大师兄是特殊的,是所有人之中最特别的。
可经此一事,她对谢槿奚身上的某些,由她自己加上去的特质被打碎了。
谢槿奚突然就变成了那种和几位长老一样的,总是担心这担心那,不肯让他们出去冒险,闯荡红尘的样子。
“我也是想帮大师兄、兄而已啊,呜呜,到时候他走了,万一出——”
嚎到一半,她又被南杏落下了噤声咒,没把最后那几个不太好的字眼说出来。
她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向南杏落,做出一个是人都看得懂的嘴型。
“你这个叛徒!你和大师兄是一伙儿的!呜呜呜——”
这下昭云是真成了哑巴大哭了。
“你看着她,我去找大师兄,他有点不对劲。”
南杏落头痛地看向嚎啕大哭却没有丝毫声音的昭云,将她丢给了苏言。
苏言扶着哭得一抽一抽的昭云,目送着南杏落朝着谢槿奚走去的方向离开。
昭云眼睛都哭肿了,还要张着嘴巴给苏言做口型。
“大、大师兄怎么了?”
苏言摇摇头。
“不知道,我们去看看?”
南杏落刚到谢槿奚的门外,便见闻子都一行人都挤在门前,或坐或立,章驰柔更是急得团团转。
他四处一打量,谢槿奚房门紧闭,隐隐有灵力流转之气,想必是落了结界,地上倒是干干净净,没摔出来什么东西。
顾迟晚给他讲了大致的事情经过:他们这一行人来找谢槿奚报名加入援天队,正好那时谢槿奚正在石桌附近和苏言三人聊天,于是他们几人便直接到谢槿奚的房前等他,没想到谢槿奚没过多久便扶着头晃晃悠悠地过来,见到他们几个,还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放下了手,只说晚上玉牌再商量,便直接回了房子,他们不放心谢槿奚,奈何又有结界,便打算在院子里等等,总归假期还在,有的是时间。
南杏落皱着眉头听完,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储物戒,确定杜三七给他的药还有很多存货,这才放了一半心下来。
“我去看看他。”
南杏落推开门,迈过门槛,淡蓝色的结界落在他身上,轻柔地将他整个人裹进去。
他关上房门,隔开了闻子都他们转也不转的目光。
屋外,闻子都几人沉默地对视一眼。
这才几天啊,怎么都跟老夫老妻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