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马腚眼儿
作者:梦中羽   引虫师最新章节     
    马腚眼儿位于马尾峰中间,离我们原先上山的路线实在太远,而且路程中存在着大量的沟壑和水流,穿越沟壑时,有好几次我和南宫蒲都差点失足摔落,这一路上可把我给累坏了,要不得我时刻保持着嗅字门特有的呼吸节奏,怕是早就因缺氧而晕倒。
    不过这些倒斗的,还真有两下子,虽说身手差了点,但他们的装备那可真不少,前方若是有小一点沟壑流水挡住了去路,他们便用连着粗绳的三角飞镰甩过对岸,精准的勾住石头缝,一根飞镰确实经不住这么多人爬过的,但只需五根飞镰就能组成一架软桥,在上边走上陆续十个人都没问题。要是路上碰到的是断崖沟壑,他们就会从自己背包里拿出零件,彼此相互拼接成一架登云梯当桥用,登云梯也不够长,那也没事儿,钻地龙会让翻山舍利先爬到登云梯末端,然后翻山舍利会甩出三角飞镰到对岸,勾紧后捆上登云梯,险是险了点,但对于我来说,好歹也能用纵云飞梯勉强踏过绳子上岸。
    可是长期的恐惧和紧张总会影响我呼吸的节奏,为了能保持气息稳定,维持氧气的吸入量不减少,我总是时不时的强迫周围的人和我聊天以分散我对险峻路程的注意力。于是我悄悄跟南宫蒲问道:
    “蒲少爷,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们是卸岭力士?”
    南宫蒲:“小说里不是都有写着嘛,卸岭一派,聚众行事,重义气,善使器械,你看这些人,见什么路拿什么装备,遇水搭桥,遇崖架梯,山势险成这样也能互相配合着爬过去,还有,之前遇到眼戳子时,他们都怂成什么样了?还坚持着挡在自己老大身前,真够哥们儿意思的,所以我估摸着在这个行当里头,可能也就只有卸岭一派还这么团结,再说了,人家当时都把咱们认成发丘中郎将了,那不可得赌一把,说不定能跟他们套个近乎,说上几句话。”
    不得不说,这些日子里,南宫蒲还真是长进了不少。
    我:“你小子平时还看小说?”
    南宫蒲:“怎么?难道你看不出我是个爱看书的文化人吗?”
    我:“我倒是看得出你是一个平时爱通过看视频来学习外语文化人。”
    南宫蒲:“切,你不也是同道中人!”
    我:“是,是,是,我估计今晚得睡在山里,你要是带有资源,咱们也能放松放松精神,提高第二天的搜寻效率。”
    南宫蒲:“你少来这套,谁山上带那玩意儿,再说了,你就不怕到时候拱氧量不足导致坏死啥的?我可还没娶媳妇儿,连个对象都还没谈~”
    前方忍无可忍的南宫藜大骂道:
    “你俩这两股泥石流就不怕引来真的山洪爆发?再敢浪费气力说这些有的没的,小心我一脚给你俩踢到山下!”
    我:“好家伙,我说现在话的声音比蚊子飞还小,你咋听到的?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偷听可不是啥好习惯哈!”
    宁子初放慢了脚步,走到我和南宫蒲身边,说道:
    “人家伯约说的没错,你俩也真是,都什么时候了,还闲聊,晚上学习外语的时候记得叫我就行!”
    他一说完,南宫藜的脸“刷”一下爆红,气鼓鼓的甩着身子向最前方走去。
    在翻越了两个小时的沟壑丛林后,我们来到了马腚眼附近,这边的山峦明显缓和很多,路程也逐渐不需要频繁的架桥、搭梯。植被因为土壤重新增厚又变得茂密起来,不过由于这里的山势偏向北方,即使是整个山头都正照在下午三点的阳光之下,凛冽的寒风却也未曾给过太阳一丝面子。
    北风虽寒,对我来说却也有好处,环境里的气流加速后,空气中的气味分子的流动散播速度也开始加快,我的嗅觉便因此得以增强。
    “有酒味儿。”
    我说道。
    宁子初:“附近吗?那个方位,我怎么没看见挥发的酒气?”
    我指着一路跟在钻地龙身后的奥托说道:
    “在奥托身上,气味很淡,飘来的酒味儿只有一丁点儿,我猜应该是从那枚耳环上散发出来的。”
    南宫蒲:“难不成他父亲失踪前在这里发现了酒窖?”
    宁子初:“在古代,很多朝代和民族都有随葬酒器的习俗,隋唐时期,酿酒文化可以说到达了历史顶峰,那时候很多北方部族也会仿照汉人传统,在墓中随葬酒器,甚至会在酒器之中放置酒水,若是这里真有古墓,卧马山一带从隋唐到两宋都隶属于陇西,所以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要是真有随葬酒器酒水的古墓,大概率会是将军墓。”
    我:“可之前钻地龙说过,马腚眼儿一带并没有什么宝贝,要是有,怕是也不会带我们来了吧?”
    宁子初假笑一声:“谁知道呢?”
    “那儿,就在那儿,你们看,那就是马腚眼儿!”
    翻山舍利指着北方的一处山坡,离我们大概只有五十米,树木丛之中,藏有一个乱石堆,远看之下,还真有点像个腚眼子。
    在高原里登山,一晃过去了四个多小时,就算是这帮干倒斗的,此时也累得不行,既然已经快到目的地,钻地龙决定让大伙先原地歇一歇。
    反正已经消耗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在乎多浪费一会儿,于是,我们围在一起,吃着干粮,互相闲聊。
    翻山舍利缩在一块儿大石头上,边嚼着手里的压缩饼干,边骂骂咧咧:
    “妈的!天天吃这玩意儿,老子肾都快吃出毛病了!都几个月了?啥也没抄着!”
    坐在他下边的一个大眼睛小伙子也被他的负面情绪所感染,他说道:
    “可不是嘛!在这么找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啊?”
    负面情绪一个传一个,很快,队伍里抱怨之声肆起。
    “都他妈瞎嚷嚷什么!”
    钻地龙冲着自己队伍里的伙计呵斥道:
    “翻山舍利,还有你!夜猫子!就你俩事儿多,你们跟着我这么多年,哪次我抄着好处有给少你们?虽说现在生意是不比从前好做,但咱们几个好歹也是出生入死多年,这点苦就受不了了?想滚蛋赶紧的!别在这儿瞎哔哔!糟老子心!”
    还别说,卸领头子这一声吼,手下马上安静下来,看来这一派确实依赖组织队伍。
    我:“钻地龙大哥,您不愧是卸岭魁首,你看这一大帮人,谁都不服,就服你!”
    钻地龙拿起便壶,痛快喝了一大口,然后说道:
    “嗐!什么魁首不魁首的,天下卸岭,只有一个魁首,姓陈,我们算什么东西,敢自称卸岭魁首,不过我倒是听说,发丘一派向来独来独往,性格也多为孤僻,即使是同门也不见得会一块儿同行,我看你们哥几个关系不错,怎么想着一起倒斗呢?”
    钻地龙的眼神,看似和善,实则肚子里至少有一百个心眼儿,面对他的试探,南宫蒲解围道:
    “现在这行的生意谁都知道不好捞,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嘛,大家都是兄弟,干起活来,搭把手更方便,也更安全。”
    钻地龙又喝了一口水,说:
    “那倒是,听说你们这派前几年出了个天官,那家伙,这行里大伙众所周知的凶墓被他闯过去了三座,据说抄了不少好东西,他……咦……他叫啥来着?”
    眼见钻地龙试探的水越来越深,南宫蒲也变得哑口无言,叫他嘚瑟!这下可好,八成是要被识破了。
    “他姓刘,刘天官,人称铁皮金刚刘顺一,在咱们这派,只有孤身一人闯过了两座凶墓的中郎将才有资格被唤做是天官,近这四十年里,只有他刘顺一一个人做到了,不过他属于河南牡丹派系,跟我们几个是同宗不同门,但也沾点亲,惭愧呀!身手比不上那刘天官,如今只好破了规矩,学着你们卸岭力士,组队开张了。”
    宁子初的回答明显让钻地龙身上的怀疑气息减弱了许多,他转头看着自己的那帮手下还在互相耳语,喋喋不休,于是叹息着对我们说道:
    “哎,我也不怪他们,这些年,政府对我们行业的打击力度加大了许多,当下咱们生意是真不好做,按年纪算,本来三年前我就该金盆洗手了,哼!偏偏养了个不争气的儿子,学人卖毒品还被抓了个现行,如今倒好,穿着号子服,蹲上了大狱,可他一进去就是要蹲上十三年!儿媳妇一听就跟人跑了,我那几个孙子只好让我媳妇儿带着,我们老两口少吃一顿饿不死,可再苦不能苦孩子,没办法,如今也只好下岗再就业。”
    本以为钻地龙说了自己心里话也就意味着我们已经通过了考验,没想到,他沉默了几秒后,双眼突然瞪着宁子初,对他说道:
    “天对地,云对风,万绿丛中一点红。”
    宁子初没有丝毫犹,立马回应道:
    “山对水,柳对荷,动人春色不须多。”
    钻地龙听后,我感知到他怀疑的气息大幅度平缓下来,如今他应该是彻底打消了对我们几人的疑虑,我去,还真是防不胜防。
    “兄弟,别介意,哥哥我干这行太久了,除了我的这几个兄弟,我是谁也不信,就连平时搁家睡觉,我都怕说梦话给媳妇儿听见,都是让她先睡,等她睡沉了,我才敢眯一会,习惯了,多有得罪。”
    宁子初拿着便壶走到钻地龙身边,跟他互相碰了碰壶,以水代酒后说道:
    “咱也一样,你也别介意。”
    饭后不宜久留,我们加紧脚步来到马腚眼那儿,这里其实就是一片乱石堆。钻地龙拿起一块鹅蛋大的石块说道:
    “你们看,这些石头都有明显的开凿痕迹,一道一道的,规整,清晰,应该是人为用来安置在哪里的,石块儿上没有火药味儿,我猜应该是有人之前来过这儿,并且触发了某个防盗墓机关,导致这里的一个建筑发生了坍塌,从石块上长出的青苔判断,应该是三四年前。”
    奥托:“三四年前……我父亲就是四年前失踪的,你们具体是在哪儿发现的耳环?”
    翻山舍利一蹦一跳来到石堆的最高下面,指着最高点下方的碎石缝说道:
    “呐!就是这儿,我记得当时因为我身上的干粮被一只猴子偷了,我就一路追着那只猴子,追着追着就跑到了这儿,来到这儿后,猴子却不见了,低头一看就发现耳环。”
    宁子初将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互相搭成一个长方形,他闭上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的目光穿过他用手指搭成的长方形外。我走到他跟前,问道:
    “元化兄,你是发现什么了?”
    宁子初放下双手,说:
    “这里,你觉得在没坍塌之前,会是什么样子?”
    我:“小时候拼图我是玩儿多了,但这些可是大石头,能看出个啥来?”
    宁子初:“我听说骆达前辈可是看风水的高手,你跟着他这么久,多少应该懂点。”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怎么我也得懂一些,总不能给师父他老人家丢脸。
    我扫视了乱石堆一周,又大致看了下整个马尾山坡的走势,脑子里拼命的回想着师父简单教过的那点儿风水术。
    师父说过,看风水,分阴阳宅,阳宅看人,人即是房子里住着的人,先算其命格,再观宅府方位;阴宅看势,这势指的是墓穴所在山地的走势,既然这卧马山有可能存在古墓,那当然是要看山势来定风水的。
    我想起那几句翻译出来的古突厥文,“当天火变冷,悬挂于马鞍之上时”,如果天火指的是太阳,那太阳变冷意思可能是指夕阳落山的时候,从马尾峰顺着山势往上看,正好可以看到马鞍峰所在的位置,这大概率不是巧合。
    我:“从这个角度看,马尾峰层林环绕,山势坐北向南,比起马首峰,这里可谓是峻而不险,山峰壮丽而开阔,山下水脉玉带萦绕而不绝,山下虽是高原,但依山比势,相较之下,高原地势要比马尾峰平坦得多,山脉灵气顺着玉带冰川流向高原的远方,延绵长久,有着气流万里之形,是块好地。”
    宁子初:“没错,是块好地,不过,有没有觉着少了点什么?”
    我也感觉到了,若是以这里一带为墓葬,应该还缺点什么,到底是什么呢?也不知是缺氧还是我不记得,反正就是说不出。
    宁子初指着眼前的乱石堆,说道:
    “平台,少了一个平台。”
    “噢!没错!没错!你的意思是,这乱石堆没被破坏之前,应该是一个平台?”
    宁子初:“嗯,这里确实风水很好,可若是有墓穴在这儿,却少了一个天然的平台,你看这些石头,石质明显于这一带的不同,应该是人为从远处凿运过来的,那石头块儿组合起来,估计可以拼成一个平台。”
    钻地龙走了过来:“你们说的我们也懂,这地方要是出了古墓,定是大墓,最少也是将军级别的,可我们搁这儿待了两个多月了,光是现在咱们杵着的地儿都逛了两三遍,愣是啥也没发现,不过这次不一样了,这不有翻译了嘛!”
    说完,钻地龙从裤兜里拿出一张地图,上面的画像跟我们从阿弗房间抄录下来的一模一样,他们还加上了古突厥文的译文。
    钻地龙:“天火指的应该是不是太阳,而是月亮,但月亮什么时候会变冷?今天是什么日子?立秋啊!到了立秋,晚上就凉多了,晚上哪来的太阳,那当然是月亮啊!所以天火变冷,悬挂在马鞍之上,按照今年月相运行轨迹推算,应该在那儿!”
    钻地龙指着马鞍峰的最北端说道。
    “妈的臭猴子,又偷我的粮食!”
    翻山舍利在不远边一边提着裤子跑步,一边冲着天上大骂道。
    卸岭那些家伙都被他的举动所吸引,拿起手里的家伙就冲过去。
    我:“有酒儿,还有某种动物过来了。”
    南宫藜:“嗯,听着得有五只,体形倒不算大。”
    “就在树上,你们往这些人上方的树冠方向看。”
    宁子初说道。
    我照着宁子初所说,往翻山舍利上方的云杉树冠上看去,只看见一大片树顶正在不停的摇摆着,似乎有什么活物正在这些树上灵活穿梭,可是它们的移动速度太快了,模样又被树枝挡得严严实实的,实在看不清是不是猴子,但闻着的气味不太像。
    我们五个也追到翻山舍利后头,宁子初将背包里的降龙木拐杖拿出来拼装好,然后两腿往身边的树干上连蹬六七下就上到了树顶,他一手拿着降龙木,另一手与双腿配合,借着云杉树极有弹性的主干,在林木间弹跳攀爬,与那些所谓的猴子追逐起来。
    比起之前为了阻止奥托与钻地龙产生矛盾时的攀爬速度,宁子初这次的轻功更为灵活轻快,早就听师父说过,望字门里有一门轻功,名叫猿行术,施展起来像极了当今都市里流行的跑酷,但要复杂得多,学会之后,无论是爬树还是攀崖,都能灵活应对,游走速度如履平地。
    我在树下早已佩服得目瞪口呆,不只是我,南宫蒲、南宫藜,还有卸岭拿几人都是,唯有南宫萍最冷静,边看边笑,还不时的拍手叫好。
    随着几声动物的嚎叫,一只猴子模样的动物从树冠上掉下,宁子初倒身顺着树干爬下,速度逐渐超过坠落的动物,待他一个翻身落到地面后,左手正好抓住那只动物的尾巴。这只动物大概有一只猿猴大小,看模样确实像只猴子,只是它的毛色为暗绿色带有黑色斑点,黑脸白牙,身后拖着一条一米多长的细尾,因为被宁子初朝脑袋来了一棍子,所以半闭着眼睛,晕晕乎乎的挣扎着。
    这只怪猴子大概已经年长,它头顶上有一撮毛已经变白,树上的同类看见同伴被人类所抓,惊慌的四处逃窜,眨眼间,其他怪猴子便消失在树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