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一声闷响，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泡面桶中回滚出来，掉在桌面轻轻弹跳了两下，然后滑出一段距离，端正地摆在桌上。
    那赫然是一颗腐烂的头颅。
    人头的眼珠不知所踪，空洞的眼眶被雪白的蛆虫塞得满满的，蛆虫彼此还在蠕动，进出。
    因为那重重的一丢，白色的蛆不少落在桌面，缓缓扭动肥硕的身躯。
    韩洋看着桌上的头颅，心中的恶心久久不散，他转头去看方唐，准备叫方唐小心，竟看到方唐用叉子，叉起了泡面桶里的人头，正要往嘴里怼。
    心口一滞，男子迅速出手从方唐手里夺过泡面桶丢开，怒道：“你看不到自己吃的什么吗！”
    第一次面对这么生气的韩洋，方唐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开口回一个字，只是抬手指向周围的乘客。
    顺着少年所指，韩洋看去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些乘客不是在抱着腐烂的人头啃，就是吃着内脏一类东西。
    一个念头立马就涌了上来——
    这里不能待！绝对不能一直和这些厉鬼待下去！
    “走！”韩洋向方唐伸手抓起。
    方唐却毫不领情地避开，抓住韩洋伸过来的手，一口咬上去。
    少年咬得很用力，那股疼痛瞬间钻入韩洋骨髓，植入大脑。
    “方唐！你做什么？！”韩洋怒喝。
    仰头盯着韩洋眼睛打量，看见弥漫在他眼中的空洞消失，方唐才慢慢松开口，紧张地抠着衣袖那枚纽扣。
    “你知道你刚才吃的是什么——”
    训斥从韩洋嘴里脱口而出，他指向桌面，看到桌面摔碎的面饼整个人立即僵住。
    不是人头？
    可，刚刚他看到分明就是人头，腐烂严重的头颅。
    绝对不可能看错的！
    韩洋不觉得自己会看错，他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向周围的乘客，看到它们所吃的东西似乎并没有任何异样，才惊疑不定地低头盯着自己的右手。
    在他左手的腕口一只黑色的手印，映在他偏黄的肌肤上。
    他想起来……
    刚才给那乘务员递钱的时候，乘务员在接钱的过程中，曾抓过他的手腕。
    是因为这样，他才看到那些怪异的景象吗？
    在这列车上看到那些恐怖的画面也不算奇怪吧？毕竟周围的乘客都不是人类。
    深吸一口，韩洋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他将桌面摔碎的面饼捡起放回泡面桶，又弯腰捡起方唐那桶被自己扔掉的泡面。
    少年的面饼落到过道中，沾了不少血迹和黑色脏污，捡起之后，韩洋用自己那桶还算干净的和方唐做了交换。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没吓到你吧？”
    其实是有吓到的，不过方唐还是摇了摇头，端起韩洋推过来的面饼，就往嘴里塞。
    干脆的面饼咬在嘴里咔嚓咔嚓响，又香又脆，确实比以前他和奶奶从垃圾站里面捡的好吃多了。
    韩洋盯着方唐看了一会儿，轻叹一口：“我给你泡吧。”
    “泡？”
    用水煮开吗？可是这里没有锅啊。
    少年有些不懂，不过还是顺从地将咬了几口的面饼带着面桶交给了韩洋。
    韩洋捡起香菇泡面桶的调料起身，走向车厢后面的接水处。
    大约两分钟，他端着泡面桶回来，摆在方唐面前。
    “小心，有点烫。”
    泡面桶的盖子盖着，但，在韩洋还没回到座位的时候，方唐就闻到了泡面的香味。
    那是他从来没有闻过的香味，引人食欲大增。
    看了看韩洋，方唐满脸期待地将泡面掀开一角往里面看，然后快速盖上。
    “韩——”
    少年张嘴，喉咙中才发出一个音节，列车外不知道什么东西飘过，重重砸在本就碎裂的玻璃上。
    嘭——
    于是，那本就不堪一击的玻璃，瞬间炸开，碎片乱飞。
    噗呲——刺啦——
    无数的玻璃渣子扎进7号车厢乘客们身体中。
    几乎在听到玻璃爆开的刹那，方唐抱起泡面贴着座位靠背，想往后背躲。
    无数的玻璃碎片从他眼前掠过，他脸颊一痛，原来是有一块蹭破了他的脸，更多的飞向了过道对面的两名乘客。
    还有许多玻璃渣，本该插进方唐身体的却如同撞到一层看不见的保护膜，落到地面。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不过两三秒。
    车厢立即就乱了起来，叫声怒骂响起。
    同时，对面六个乘客全被玻璃划得四分五裂，成了肉块掉在座位周围。
    刺——
    车外，铁轮与轨道尖利的摩擦刺痛耳膜，火车慢慢停了下来。
    方唐顺势睁开眼睛，掀开怀中的泡面看了一眼，确认泡面没有洒出，才摸向脸颊，摸到一片温热的湿润。
    他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韩洋就捧住了他的脸：“怎么样？还好吗？”
    方唐摇摇头，目光落到韩洋两只手臂上。
    男子的手臂上全是带血的玻璃碎片，差一点没给他扎成刺猬。
    方唐同他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着少年放下手，露出脸上一条浅浅的口子，韩洋莫名感到一股心酸，调侃了一句。
    “挺好的，应该不会留疤。”
    没听出韩洋话中的意思，方唐点点头，把泡面放下搓搓手。
    “韩洋叔叔，我帮你处理伤口吧？”
    闻言，莫名头皮一麻，男子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处理？把我血放干还是手砍了？”
    方唐：“……”
    “我会止血的！”少年脸一拉，抓住韩洋的两只手，唰唰两下拔出他手上的玻璃碴。
    看着飞快往外冒血的伤口，韩洋吞咽口水。
    “你确定……你真的会？”
    “我好像血比刚才流得更快了……”
    “哎呀，我忘了，韩洋叔叔不是鬼了！”
    “没事没事，别慌。”
    方唐镇定地拍拍韩洋的肩膀，抓住自己衣服就撕。
    “嘿——”
    “嗯！”
    “哈——”
    半分钟后，方唐尴尬把自己衣摆往韩洋面前送。
    “奇怪，这件衣服怎么撕不动？”
    他之前的衣服明明很容易就能撕下布条的啊。
    “韩洋叔叔，你能帮我撕下吗？”
    “干嘛？”不是给他止血吗？这是做什么？
    “止血啊，把衣服撕成这种，就是这么长的，一条条的，给你伤口包起来。”
    “不上药？”
    “不上啊。”
    “不感染？”
    “为什么要感染？”
    韩洋：“……那我觉得你把你这件衣服都撕了也不够。”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少年赞同地点点头，视线一转，锁定韩洋的衣服，“没关系够的。”
    韩洋：“……”
    “韩洋叔叔？你不愿意吗？”
    “……实在不愿意的也没关系。”
    方唐毫无预兆地起身，拍了拍身后乘客的脑袋。
    “你好叔叔，你能把衣服脱下来借我们用用吗？”
    乘客：“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