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午无所事事，钱晓伟坐在办公室，不免有些胡思乱想。
    江琳那羞答答的模样，一直痒在他的骨头缝里，要是能亲手帮她宽衣解带，一定会呈现他不曾领略过的另一番风情。这种风情，在眼里又不在眼里，不同于那一道赤条条的风景，一定比她凹凸有致的身子，还要令人沉醉。
    突然，他又想到善解人意的吴前勇，那只戴着欧米茄的手，是不是还善解人衣呢？
    正在天马行空间，手机响了，是康建。
    钱晓伟赶紧用座机回话：“康首长，一二十天没见，心里正想着你呢。”
    康建说：“鬼才信，在想着美女吧。”
    钱晓伟噗嗤一笑，心想你康建才鬼着呢，难怪古向凌那么赏识你，边笑边问：“局里又有活动？”
    康建说：“是的呢，今天下午两点半，我们和青云区政府，一起组织了一个规划工作现场交流会，地点在区政府西侧银港现代城，恭候大驾光临哦。”
    钱晓伟准时到了交流会现场，只见古向凌和李滨正陪着十多位来自全省各地的专家，观摩银港现代城的立体模型。他反正也看不懂，先跟古向凌、李滨打了一声招呼，拍了几张照片后，拉着康建到一旁闲聊。
    “你们上次给四个分局授牌，怎么不在自己局里搞呢？”钱晓伟一脸不解的表情。
    “如今房地产开发火的不得了，青云区是一个经济强区，也是一个土地储备大区，来这里搞开发的房地产企业，跟赶集一样哩。我刚才还看了一个数据，全区已建商品房总面积，占了市区的百分之三十多，还有上升势头。你说，分管规划的李滨是搞宣传出身的，能不借势炒作吗？他几次找古局长，硬是把授牌仪式抢到了他们区里。你还别说，这也是炫耀资本的一种方式呢。”
    “是这样啊，怪不得要成立分局，一生就是四胞胎，以后够古局长这个做爹的操心了。”
    康建呵呵一笑，说：
    “做爹的都是操心的命，你说现在的孩子，也不晓得脑子里成天想些什么。我早几天去开家长会，听老师说起我家小屁股的事，真是气得吐血哩。语文题目是老子是谁？老子有什么名言？我儿子回答，老子就是我爸，我爸的名言是领导有什么指示。英语‘hello，good morning’翻译成国语，你听听我儿子的答案啊，哈喽，过来摸你。”
    “虎父无犬子，像你像你，这么小就晓得过来摸你，长大了，还不晓得要害好多人哩。”钱晓伟笑得说话都一喘一喘的。
    康建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钱晓伟，说：“没一句正经的，拿去害人吧。”
    晚上，李滨代表区政府，在天鹅湖大酒店宴请与会人员，古向凌在大家的簇拥下从容就座。有的专家对江南超前的宜居规划理念赞不绝口，有的专家称颂古向凌就是一位艺术大师，妙手规划着江南的人居梦想。
    古向凌五指并拢，缝都没有一条，连连摆手，谦虚道：
    “羞愧难当啊，在座各位才是真正的规划大师，让我这个外行领导内行，坐立不安啊。这个，这个，组织上既然这么安排，我也只得勉为其难了，有劳各位多多批评和指教呀。”
    钱晓伟听到古向凌所言外行领导内行，不免感伤于怀才不遇，常遭水平不及自己一个手指头的雷声远之流排挤打压。正跟自己过不去，满面春风的古向凌朝他招手，示意他坐过去。
    古向凌今天兴致很高，从艺术的角度，聊起了他对国外一些建筑风格和规划理念的理解。钱晓伟听得云里雾里，又插不上话，只得装模作样连声附和。
    “果戈里有一段名句，当诗歌和传说都已经缄默的时候，只有建筑还在说话。这个嘛，意思是诗歌和传说，都只是过眼烟云，只有建筑才能永久流传。”
    古向凌搂着钱晓伟的肩膀，越说越来劲：
    “我们做规划的呢，就像诗歌和传说，默默无闻埋头苦干后，就成了过眼烟云。你笔下描述的，就是还在说话的建筑。这个啊，要多帮我们代言哩。当然，不能说大话和假话，但是长话，不一定要短说嘛。”
    钱晓伟虽然被古向凌颇费周折的暗示绕晕了，但还是对他刮目相看，一个成天被人供奉着的菩萨，居然还记得俄国的一介书生。他知道古向凌的心思，肯定是看到酉县抗洪救灾的长篇通讯，想在头版头条抛头露面了。
    他也想给这个面子。可是头版头条属于稀缺资源，就像女明星，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他必须给自己留点退路。
    钱晓伟回想起刚才专家们的溢美之词，虽是溜须拍马，但宜居规划理念和人居梦想的提法，倒是令人称道。
    沉吟片刻，他才直奔主题：
    “您也经常看我们报纸，头版头条基本上是重大的时政新闻，不是省市领导的讲话和视察，就是重要的会议精神。一般性的工作报道想上头版头条，除了题材特别好，还要巧抓时机。”
    钱晓伟眼皮子向上翻了翻，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道：
    “我倒是有这样一个想法，从规划工作出发，做一篇落脚到民生的大文章，星期天交稿，下周一见报。领导们星期天也要休息嘛，重要会议也不多，可能有机会上头版头条哩。主标题我都想好了，规划宜居大城，构筑人居盛景。”
    古向凌一听，马上兴奋不已，说：“这个思路太好了，钱记者不愧是江南的大才子，从民生角度做规划文章，不但市委市政府高兴，老百姓也喜闻乐见啊。”
    “领导讲话就是有高度，有内涵啊。稿子的事，给我两天时间吧。我先跟在座的专家聊一下，明天到四个分局跑一跑，一些有代表性的楼盘，也要去看看。”钱晓伟不卑不亢，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古向凌当即招呼康建，附耳低言，如此这般了一番。
    上菜。觥筹交错。
    宴席自然又是以古向凌为中心，各怀心事的人们，举起酒杯围着他团团转。
    喝得酣畅淋漓之际，几位专家活跃起来，说难得和大家相聚，一人讲一个小故事，助助酒兴。
    大家齐声喊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段子和故事，成了餐桌上众口皆宜的下酒菜。餐饮文化和酒文化，之所以不断发扬光大，大概也得益于此。
    一位专家说，某领导作报告，说到愚公精神时，照着稿子念道，愚公没有死！听众都瞪大了眼睛。秘书在一旁小声提示，还有精神呢！领导恍然大悟，对台下说，是的，愚公他老人家还很精神呢！
    众人捧腹大笑。钱晓伟扫了一眼古向凌，面无表情。
    又一位专家接着说，一领导的妻子参观生猪配种，看到公猪们个个可以连续作战，回到家里还在赞不绝口。领导问，是跟同一只母猪，还是跟几只母猪？妻子说，跟所有的母猪。领导说，这就对了，公猪们干的活，我也会。
    桌上又是笑倒一片，还有人鼓掌。钱晓伟忍俊不禁，也跟着哈哈起来。他又偷看了古向凌一眼，虽然勉强挤出了笑容，却是一脸的猪肝色。
    这时，李滨干咳了几声，笑道：“好故事好故事，以后啊多的是机会相聚，留着下次再分享吧。大家别光顾着讲话，来来来，多吃菜。”
    看得出，李滨刚才一定也在察言观色，才及时打破了尴尬。
    酒足饭饱，大家东一句西一句闲聊起来。钱晓伟一时觉得索然无味，江琳的千般骚魅万种风情，便在心里火一般撩拨着。
    一会，古向凌起身，大家也都站了起来。
    古向凌说：“谢谢李区长的精心安排和盛情款待，也谢谢各位专家和记者朋友，对江南规划工作的关注，这个啊，今后还要请大家多提宝贵意见。我晚上还要办点急事，这个嘛，失陪了，啊，大家继续尽兴。”
    康建弓着身子，一边替古向凌提包，一边俯在钱晓伟耳边说：“我还要陪局长去办事，明天上午，我和司机一起到报社接你。”
    又小坐了一会，钱晓伟也起身告辞。他刚才在脑海里流畅地勾勒着江琳的曲线时，有个地方已经小动作不断了。他捏了捏那个信封，心说今天就算白来了吧，便径直上了电梯，来到酒店十二楼的桑拿中心。
    事毕，钱晓伟整好衣服，来到前堂准备买单，只见康建斜靠在对面的沙发上，手里提着古向凌的包，他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康建显然也看见了钱晓伟，彼此眼神交错时，先是一刹那的诧异和尴尬，然后是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钱晓伟伸手就要掏信封。康建马上起身，把他拖到一边，轻声耳语道，你莫管，我来我来，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大事要办哩。
    钱晓伟明白康建催他快走的意思，道了一声谢，便匆匆走出前堂。进了电梯，他又捏了捏那个信封，心说今天总算没有白来。低头按楼层键时，他突然想起古向凌晚饭时说的埋头苦干，不由得笑出声来。
    不知道此刻正埋头苦干的古向凌，是不是也像坐在主席台上那么优雅。